“你真没看过算学书?”向道再次问道。
男孩撇了撇嘴,道:“我爹不让我看闲书。”
“……”
向道隔着瓜皮帽挠了挠头,直觉上相信了,但理智依然在固执的强调这事有多离谱。
想了想,他又道:“我给你出个题,你算一下二百三十四跟五十六的乘积是多少?不要用算盘,也不要用笔算。”
男孩仅仅想了几秒钟,就说道:“把二百三十四拆成二百加三十加四,分别算跟五十六的乘积,这就变成了三对算数题的结果相加,再把三对算数题中的五十六拆成五十加六,如法炮制,最后按照九九歌(九九乘法表)口算,等于,嗯……”
大概一分钟后,他给出了答案:“等于一万三千一百零四。”
“……”
向道看着他,愣了好一会儿。这次是自己临时出的题,那就绝不可能是凑巧了。
嘴唇翕动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说什么呢?人家连勾股定理,割圆法算π值都自己悟出来了,小小的四则运算法则又算什么?
万千感慨化作深吸的一口气。
向道抓着他的肩膀,道:“你叫什么?”
“冯坦。”
“好,冯坦,愿意当我的学生吗?”
冯坦连连摇头:“上课太没意思,要不是我不想下地干活,早就不来了。”
“谁说没意思?是那个王八蛋许冒诗的课没意思,我的课有意思极了!”
“真的?”
“千真万确!”
“那……那也不行,我爹说我已经把字认全了,等种完麦子就不用来了,让我跟他学木工活呢!”
“学个逑的木工!”
向道爆了句粗口,道:“我给你们家钱,一个月五两银子,行吗?”
“啊?”
“就这么定了!一会儿我去你家,当面跟你父母说。”
……
冯坦家并不在乔家堡,而在附近的冯村,至于其父母,除了冯父会一手漂亮的木工活之外,再没有别的出奇之处了。
认真来说,跟村里别的人家相比,冯家条件其实算挺好了,一来是冯父会手艺,还有几亩地,等于双份收入。其次,他们家里孩子少,冯坦只有一个已经出嫁的姐姐,跟一个刚会走的妹妹,所以他才有机会去读书。
到了冯家,向道说明来意,又有乔景泰在一旁做保,冯父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反正他们家又没奢望孩子考取功名,仅仅读书识字而已,跟谁学不是学呢,更不要说还能每月白得五两银子了。
双方约定好,冯坦以后就不回来吃住了,住在乔家大院求学,当然,想回家了可以随时回来。
冯母打包了些日常用品,冯坦就带着跟向道走了。
回乔家大院的路上,向道不停的向冯坦描述着拜他为师的各种好处,能赚大钱,修大宅子,娶漂亮媳妇……
不过,冯坦看起来对此兴趣缺缺。
走着走着,他突然问道:“老师,你说的那个π值,到底是多少啊?”
“啊?哦,π值啊!”
向道清了清嗓子,道:“你算的是多少?”
“我还没算出来呢!我开始是用尺子量,是三又十分之一,但后来发现不准。……你说说呗,π到底是多少?”
向道点点头:“你用的法子叫割圆法,一千年前就有个叫祖冲之的用这个法子,算出了相当精确的结果,3.1415926。但是,这并不是π值的最终结果,它应该是没有最终结果的,永远算不到尽头。”
“啊?”冯坦满脸的不可置信,道:“怎么会没有结果呢,一定是算的太少了。”
向道揉了揉他的脑门,笑道:“怎么不可能?你想想,π值是天然存在的吗?不是,它是人们规定的一个东西。如果它有一个确定的数值,那岂不是太巧合了?人们随便规定了一个东西,它竟然就能用确切数字表示。这就像你往天上扔一堆瓦片木头跟青砖,落下来就成了一座房子,那得多巧啊!”
“哦,也是哦。”
……
不知不觉中,时间来到了十月,一场大风后,气温骤降。
清晨,向道正裹着薄被,摆弄着自己的奏折机。打开相机,他咧着嘴,露出一个灿烂却苦涩的笑容。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