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又怎样!”
我不知从哪儿窜起来的无名火,我不想这样,说完就后悔,但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这种东西的,我哥是无辜的,可转念一想,我也无辜啊。
我又想走,被我哥拉住,搂着肩膀抱进怀里,轻轻的,所有的一切都是轻轻的,就搂着的那一刻很重,但不是生气的重。
我哥好像哭了,炽热的泪珠落在我肩上烫得很。
“那就这样吧,我不怪你,也不指望你能原谅我,我知道你靠我的时候什么都没得到……”我哥悄声说,难得的带着哽咽:“可是以后,能不能跟我说?我有时候真的难堪……我不知道你们在斗什么,不知道私底下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怎么能解决,我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和睦的,但最后突然失去谁、我真的没办法……为什么就只瞒着我呢?他是我爸你是我妹妹,无论谁输谁赢,结果难道会跟我没关系吗?我真的不理解……”
我心一下软了,我永远不该对我哥有什么怨言,毕竟他是真心疼我的,我脑子里太乱了,使劲摇了摇才把奇怪的想法扔出去,迟钝的伸手抱着他,深吸一口气才冷静下来,又是笑。
“哥,我从来不觉得你有什么错,何谈原谅呢,我只是……我只是想,这个世界上,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对另外一个人、靠着他的时候也要为离开他做准备,我没有那么多自信,坚决的认为对方会永远做自己的大树,我这样想,只是长大了对吧……”
“对不起……”他跟我说。
我昏昏沉沉的,不明白这三个字的意思。
我好像又病了,在离开那个怀抱以后。
回到茶水间,舟止见到爸爸妈妈自然是开心的,但被陈伊宁捂着嘴,因为丧礼期间大家都要很难过,不可以大喊大叫的,舟止不明白,他没有见过二太太,也根本不难过,他甚至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即使陈伊宁告诉他,死就是一个人彻底离开这个世界,再也不回来了,他也不会难过。
舟意吵着要我抱,小脸埋在我肩窝里跟我说,她上山的时候都看见了,只有爷爷和三太奶奶不开心,大人们都很无所谓,还有人在笑,于是她也想笑,但被打手心了,她很委屈。
是吗?我浅笑,跟她说那所有人都该被打才对。
时间推移的很快,我把孩子们都安顿好以后归雁庭就开席了,我去的晚了点,七八天了,终于才在一桌上再次看见二叔,简直恍如隔世,他瘦了很多,头发也苍白了,眼窝深深凹进去,没什么话,只有气无力的招呼我坐下,我以为二奶奶死了他会很开心的,原来也是这个样子,我哥挑拣着桌上的东西让他吃点,他也总是摇头,最后干脆把筷子放下了。
“时时,你多吃点莲子吧,补气血的,我看你也没什么精神。”二叔突然跟我说。
我才注意到我已经朝着他发呆很久了,这会儿才慢悠悠的拿起筷子,但也没什么食欲,随意扒拉两下又算了。
我哥见状,手肘戳了戳嫂子,嫂子端着尴尬的笑,拉了拉二叔的衣袖又指指自己肚子:“爸,我一直没告诉您呢,我又怀孕了,三个月了,之前情况不太好,我和疏忱去医院打保胎针,也怕留不住、空欢喜一场就没说,但前几天去医院,医生忽然说好了,现在没什么问题,我想是不是奶奶在保佑我们呢……”
二叔才打起精神,回头看着嫂子颇为无奈:“这种大事怎么能瞒着,你的身体好了孩子才能好啊,刚才还跟着上山,一会儿祭礼你就别去了,不然太辛苦,疏忱留着照顾你吧。”
嫂子扶着肚子,连忙摆摆手:“别、我自己可以的,疏忱是奶奶唯一的孙子,他怎么能不去呢,我跟时时待在一起就好了呀,正好也多陪陪舟意,别让她吃肚子里小弟弟的醋。”说罢她便笑着看我,拼命冲我使眼色。
我当然起身表态,二叔看我一眼也点头,摆手让我坐下了,偏偏在这个他稍好点的时候、管事新上一盘东坡肉,腻味直冲我胃里,平时都不会这样,独独今天出差错,我偏头捂着嘴呕了两声,嗓子眼酸的要命。
之之吓了一跳,连忙帮我拍着后背:“怎么了?”
我难受的直不起腰,尽力压着才能勉强睁开眼,泪水氤氲间向四周看,澄澄和哥哥他们也一样凑过来问,这些都还好,唯一让我担心的就那一双眼睛,一双从悲伤到喜悦、立刻又陷入低谷的眼睛。
我想很快平复下来,再找一个合理的由头,二叔应该就不会恨我,猜疑我是不是又跟嫂子一块怀孕、有机会跟她抢着生下长子,即使这些年我仅仅一周前跟高辛辞同房过一次,难保二叔不会猜还有没有别的,最重要的是、江以南已经死了,我再怀孕,这指向性可就太明显了。
只可惜身体的反应太重,不管怎么努力,我还是没撑住,连忙冲进了洗手间,扶着台面呕了许久,之之跟过来扶我我才好点。
我不可能怀孕的,我吃了药,但我知道,这种结果就算我亲自给他解释他也未必相信,怀疑的种子已经埋在心里,故事被续写,今天的葬礼不再是结局了,我却还想挣扎一下,于是紧紧抓住身旁的救命稻草。
“抱我。”
“什么?”
我捂着胸口,许久才顺下那口气,侧目看着蠢蠢欲动的之之,肯定那个答案。
“抱我。”
他扑过来,不需要什么原因,而我也在拥抱的夹缝中观望,那双眼一直都在,从落败到再次扬帆,一刻不停的将人困在憎恨的怒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