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羊腿,骆雁行收拾好,便开始精心凝神,专心致志地画符阵。
是的,他并没有放弃修习符阵,只是不再想让骆家的条条框框束缚着他。
有关于四年前发生的事情,他并没有对骆家长老讲实话,他们都以为他没有进到四曜悬骨阵之中,甚至以为他到现在还不知道那是什么阵法,但他已经自己从骆家的隐秘资料中查出来了。事实上,在成为嫡系子弟后,就会有资格借阅一个古老的玉简,在这个玉简之中,放着海量的符阵资料书籍,就算是再用功的人也无法一本本翻阅。他四年前遽变之后,还有一年的嫡系子弟资格,这一年中他什么事都没有做,就只是每天不断地看着这个玉简里的书。
看不懂不要紧,他用自己过目不忘的天赋,强行把这些书全部都记在了脑海里。虽然他没有完全看全,但一年里他所记下来的书的数量,也是相当可观的了。
再之后,他就开始了在草原上的放养生活。
没有符墨不要紧,他可以自己制作,就像是自家哥哥以前那样。
没有符纸也不要紧,他可以直接在地上画阵法,就像自家哥哥以前那样。
他以前也不相信符阵也是可以被改良被简化的,但自家哥哥在四年前就已经那么随意地信手拈来。
现在骆雁行最后悔的不光是四年前没有阻止骆方圆去救叶光纪,更后悔没有更早一点发现自家哥哥的改阵天赋。他只有不断地回忆着他们兄弟俩这一生中最后相处的那一天,从骆方圆那里学来的各种改良符阵,然后在这个基础上,自己再推演改良。
当然,更多的情况就是无功而返,甚至更危险的会发生符阵爆炸。
所以现在骆雁行在钻研符阵的时候,血斑总是离他很近,若是有一点点不对劲,都会及时把他叼出来。
倒不是血斑对骆雁行有多爱护,他只是不想这个可以给他做美味的烤羊腿的家伙就这么挂掉而已。
骆天覆曾经检查过骆雁行的符阵,也不是后者故意作伪,实在是他这样的胡乱改良行为,在其他骆家人看来就是胡闹。骆雁行却知道自家哥哥曾经成功过,因此并不以为意。
血斑今日也是一样,趴在了骆雁行身边不远,一边悠闲地舔着毛,一边注意着他的情况。不过它没过多久就不去在意了,因为已经有很久骆雁行都没有出过岔子了,只是三年前那时候频繁一些。
四个爪子舔完了,再洗洗脸,再坐起来舔舔肚皮……再小憩一会儿……血斑都睡了一小觉了,一睁眼发现骆雁行依旧在埋头研究着符阵,不由得无趣地打了个哈欠。猫科动物除了睡觉就是舔毛,在这个封闭的琅嬛谷呆久了,没有对手吃食无忧,血斑也变得毫无追求,在草丛里打了个滚之后又选了个舒服地姿势睡着了。其间甚至在骆雁行过来拿匕首割它的爪子取血,它也只是不耐烦地睁了睁右眼,随后就在对方安抚性地顺毛动作下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继续睡。
骆雁行取了一小瓶血斑的血,便立刻把止血草贴了上去,数了三个数再拿下来的时候,原本被匕首割伤的地方便已经愈合得毫无痕迹。
这并不是止血草强悍,而是对于已经是摸到高阶灵兽门槛的血斑来说,这么点皮肉伤根本就不够看的。而且偶尔被放一点血,也在血斑的容忍范围内。要知道在几年前,血斑就已经被骆方圆培养成每隔几天就要放血的习惯了,现在就当是被蚊子叮一口,也不当回事。
骆雁行却握着温热的瓷瓶发起呆来,当初取血斑的血一开始可没这么简单,那时他已经和血斑的关系搞得比较好了,但还是费了好几个符阵当陷阱都没困住对方。后来还是升级成八星斑虎渐通人性的血斑,在一次吃完了烤羊腿,主动把爪子伸了过来。
原来这老虎以为这是餐费。
骆雁行简直无法想象,当初自家兄长究竟是怎么在那么恶劣的情况下,还坚持给他弄来虎血。当时的血斑可不怎么通人性,脾气还无比暴躁。
越是了解,骆雁行就越觉得心痛,当年的自己为什么就如此骄纵,兄长也不过是大他两岁的年纪,生活得如此艰难不说,还要满足他各种异想天开的要求。而他甚至连一点好脸色都吝啬,真是太混蛋了。
嘴边勉强地勾起一抹微笑,骆雁行想让自己试着学骆方圆那样,清清爽爽地笑起来。但他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此时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恐怖。
当年,到底自家兄长是如何在比自己现在还要困窘得多的环境下,还能笑得那么轻松自在的呢?
血斑动了动胡须,微睁虎目,就看到了少年脸上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满意地打了个哈欠,粗壮的尾巴一勾,就圈住了少年的腰,一用力就把他拽到了自己怀里,再用爪子搂住,血斑满意地凑过去闻了闻少年身上刚刚沾染上的烤羊腿味道,然后搂得更紧了。
骆雁行无奈地躺在软塌塌的草丛里,微凉的夜风全被身边的血斑严严实实地挡住了。
摸了摸手感无比顺滑的虎毛,骆雁行忽然想起一件不相干的事。因为骆家是符阵世家,所以琅嬛谷关于灵兽的书不太多,但因为许多灵兽的血液是符墨的重要组成部分,所以很多书里也会写一些关于灵兽的资料和情况。当初骆雁行是囫囵吞枣般把那些书都强行记下来的,这三年再慢慢地一本本从记忆里梳理,他这几天看到了一本书中,恰好写了一些高阶灵兽的介绍。根据书中所写,骆雁行未免开始觉得血斑的晋级太快了些。
现在的血斑极通人性,这是已经开始有了灵智的预兆,而晋级七级高阶灵兽,最难最重要的就是灵智。况且他依稀听说这血斑在十年前误入玄武大阵的时候,还只是五星斑虎,怎么算这个晋级速度也是太惊人了些。
难道是那些短脚羊是修炼圣品?
但他也一直吃,除了身体强壮了一些,也没太多反应。
骆雁行胡乱地想了一会儿,便放弃了。因为这琅嬛谷内就只有血斑一个叫得上号的灵兽,无从对比。也许那些短脚羊无以伦比的繁殖能力说不定也算是一种异变……身边有个热烘烘的火炉提供热量,骆雁行很快就不去想别的,放任自己沉入了梦乡。天空中笼罩的雾气转浓,琅嬛谷的夜晚来临,骆雁行和血斑熟了之后,也会直接在草原上露宿不回石屋。反正这里最危险的家伙就睡在自己身边,还能有什么更危险的呢?
血斑也很喜欢抱着骆雁行睡,尤其是在对方烤完短脚羊腿后。只是这天晚上,血斑睡得却并不怎么安稳,感觉到一直萦绕在鼻尖的诱人味道消失了,它不满地睁开双眼,正好看到了少年的身影在黑暗中慢慢远去,不禁一个激灵地迅速翻身而起。待确认了对方离开的方向后,血斑刺进草地中的爪子又缩了回去,本来蓄势待发要冲出去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少年每个月都会离开一个晚上,血斑虽然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但每次回来情绪都无比低落,身上还有一股遮都遮不住的血腥味。血斑也很想跟着过去,但那个方向却是骆家人最中央的聚集地,它以前好奇溜达过一次,结果差一点都没能回得来,得了教训之后就不敢再去了,至少在成为高阶灵兽之前都不敢靠近。
重新趴回了草地上,血斑却再没有任何睡意,一双铜铃大的金黄色虎眼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看着骆雁行离开的方向,在夜色中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