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打响时,贺延呆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双眼无神地望着黑板。白板上的黑字重叠在一起,直到自己的肩膀传来一记重击才陡然分开。
贺延茫然地扭过头,看见了那双熟悉的眯眯眼。
张立朝他摆了摆头,口中随之挤出一股夹着烟臭和大果甜腻味道的气息:“出来,上天台。”
贺延很快回过神来,他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课间时间才刚刚开始。他恳求道:“张哥,我下节课作业还没写呢,要不……我帮你也一块写了?”
张立没有搭茬,转身前只留下一句:“不来你就完了。”
张立吊儿郎当地走出教室,一脚踹开了一张挡路的椅子。椅子的主人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胖子。他站在一边扭过头假装没看见,直到张立走了,他才若无其事地把椅子推回座位。他看了贺延一眼,目光中满是同情。同样是华裔,这两人的处境实在是天差地别。
贺延躲避着这道目光,课间的教室人来人往,他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低着头走出了教室。
通往天台的栅栏门开了一条缝,他钻出去后把门拉上,扯起一道刺耳的吱呀声。
天台上静悄悄,只有一排空调外机呼呼地轰鸣,地上的砖缝间满是死去的青苔,外机滴着水,底下钻出几根不知名植物的细枝。
贺延向前走去,走过一台外机,其后的阴影中赫然显现出四五个发型各异的少年。
“哟,看看是谁来了。”其中一个黄毛挤出一脸坏笑。
张立占着阴影中最中间的位置,他虚着眼招呼道:“过来。”
贺延走过去。
空调外机的噪音淹没了楼顶的动静,直到铃声响起,浑身污迹的贺延才狼狈地爬起来。
“张哥,我……我回去了。”他紧张地说道。
一个小黑笑嘻嘻地看着他:“都是好朋友,下次再一起玩啊。”
黄毛顺手推了贺延一把,不料他却直直地栽倒下去,躬在地上癫痫起来。
“靠,什么情况?”黄毛愣道。
张立抬脚把贺延翻到正面,却见他两眼翻白,嘴也诡异地张大。
“狗屎,张,怎么办?他好像是真的。”小黑慌乱地说道。
不待张立回话,贺延忽然绷直了身子,整个人如尸体一般僵硬。
……
负一楼,女厕所。
负一楼存放着各种体育用品和旧桌椅,平日里少有人来,坏了灯的厕所更是如此。
厕所的窗户开在走廊出口通往地面楼梯的边上,常年疏于清扫,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白色乳垢。即使凑近了也很难看清里面的景象。
奎蒂跟在伊迪娅之后走进厕所,在里面锁上了厕所的大门。
厕所里空空如也,听到关门的动静后,两边的隔间里才陆续走出来四个人。
这四人是两男两女,其中一个男的奎蒂认识,是一个不怎么讨喜的历史老师,鲍勃。他身材微胖,卷发,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五官油滑,常年穿着同一件毛线背心,让人看着就觉得有点邋遢。
奎蒂忍不住皱眉:“谁让他来的?”
鲍勃讪讪地抠了抠脸,一旁的女生抬手比了个耶,说道:“嘿,碧池,对咱们的老师客气点,他可是给了三倍的钱呢。”
“我不在乎什么三倍不三倍的,温蒂,我不喜欢他。”奎蒂毫不客气地说道。
“得了吧,姐妹,你有你的亚洲男孩给你花钱,老娘可得自己凑钱买针。这钱你不愿意赚就趁早走人。”温蒂做作地摆弄着自己的指甲说道。
“你说什么?”奎蒂皱起秀眉,把手伸进手袋。
“对,就这样,给他打电话告状吧,像个小女孩那样。”温蒂翻了个白眼说道。
“你!”奎蒂还真被激住了,她放下手袋,攥紧了拳头。
“行了行了,咱们到底还干不干了,我可不是来看你们吵架的。”另一个男生不耐烦地说道,莉莉瞅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没事的。奎蒂。”伊迪娅扯了扯奎蒂的衣摆,默默脱下了外套。
“哦……就是她是吗?”那位不知名的男生眼睛一亮,向侧边让了一步,避过窗外的光线。朦胧的日光透进玻璃照在伊迪娅白皙莹润的肌肤上,显得她像是一座博物馆里的大理石像。
她向前走了两步,让阳光能够笼罩全身。
“请……请快一点。”伊迪娅说着,呼吸有些急促。
鲍勃的呼吸更加粗重,他舔了舔嘴唇,从莉莉手中接过水果刀,颤颤巍巍地走向伊迪娅。
伊迪娅低着头,垂下的双手在胯部十指交叉,肋骨下沿的肌肤微微起伏。
鲍勃向后举起刀,扶着伊迪娅的肩膀,猛地把刀扎进了她的侧腹。
“唔!”
伊迪娅闷哼一声,身体颤了颤。
鲍勃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少女的脸庞,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他拧动刀柄,鲜红的血液顿时汩汩涌出。他又向前贴近了些许,侧耳贴到少女的嘴边,急切地抽出刀,又一次扎了进去。
……
天台上,张立把手伸进裤兜,抽出那把标志性的蝴蝶刀,随意刷了个刀花,缓缓蹲到了贺延脸旁。
此时的贺延双眼已经翻了回来,正大口大口地喘气。
“嘿,小子,听着。今天的事……”
张立正不紧不慢地威胁着,贺延突然往旁边一滚,翻身而起,像是用上了整片肺腔般猛地吸气,发出了“呃呃呃”的骇人声响。
一旁的几个青少年吓了一跳。
贺延突然抬起头,四肢十分不协调地原地转了半圈,嘴里念念有词:“六月二十八日……褐岩郡……红石……”
说着,他转到了青少年们这边,没由来地“芜”了一声,语气欢快:“嗨,你们好啊。”
张立皱着眉,眯起眼站了起来,想从眼前这个语气神态都截然不同的人眼中找到一丝装疯卖傻的痕迹。
“你,就那个矮子,你叫张立?”贺延指着张立,语气轻狂地问道。
“我的兄弟,你疯了么?”小黑顿时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他看向张立,这位小老哥要是待会下手不够重,日后在他们中间可就没那么多画面了。
“呵呵,敢跟张这么说话?”另一个黄毛同样拱火道,他起身挪了两步,和其他人一起隐隐把贺延与张立围在了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