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三五个穿着粗布衣服的顽童在追逐嬉戏,嘴里唱着童谣:“鸿蒙山渺茫谷,吃人肉断人骨。吸血吮髓熬汤药,抽筋扒皮做花鼓。”
浓雾笼罩着鸿濛山,一行二十余人正在的林子里匆匆前行。
有的挑担子,有的推着笨重独轮木车,一个个古装打扮,累的满头大汗,累的气喘吁吁,脚下却不敢怠慢。他们想趁着浓雾作掩护,穿过渺茫谷。
“饿啊!呜呜呜……”
凄惨惨的哭声突然响起,哭声把众人吓得汗毛乍起,纷纷停在原地不敢动弹。
大管家赶紧压低了嗓门制止:
“闭嘴!悄没声的赶紧走!”
“饿啊!”声音再次传来。
“谁?谁喊的?”大管家生气了,吩咐护卫队长道:“你,去看看是谁,把他的嘴打烂。”
护卫队长提着大环刀往队伍后面疾驰而去。
“饿啊!呜呜呜……”那个声音还是一直在哭喊。
护卫队长沿着队伍冲到队尾,一把揪住最后一个挑担子的奴仆。
“你饿死鬼托生么,喊什么?”
奴仆吓得丢掉担子,跪在地上摆着手说:“冤枉啊!不是我!”
“不是你?那是谁?”
“声音,好像是从后面传来的。”奴仆颤颤巍巍的指了指后面。
护卫队长往后瞅了一眼,身后雾气蒙蒙,什么也看不清。
“有人掉队了?”护卫问道。
奴仆摇摇头,紧张的说:“应该没有,我是最后一个。”
“饿啊!”声音再次响起,却从队伍前面传来。
护卫放开奴仆,又顺着队伍朝前奔去。
队伍最前面,四名带刀护卫早已摆开阵势,大管家站在护卫身后。
前方不远,浓雾里影影绰绰像是有个人站在那里。
护卫队长来到大管家身旁,大声喊道:
“什么人?”
本来就紧张不安的大管家,被这一嗓子吓得魂都差点飞掉。
“你小点声!”
“饿啊!我好饿啊!呜呜呜……”前方的黑影凄惨惨的哭着。
“你们四个去,把这装神弄鬼的东西砍了!”
四名护卫横刀胸前,亦步亦趋朝前探去。走了十几步,四护卫与那黑影的距离却没有拉近,还是隔着十几步的距离。
又朝前走了一段,还是没能靠近那黑影。一名护卫感觉到不对劲,转头往回看去,身后的管家和护卫队长渐渐处在依稀迷雾中,而前方的黑影也依然朦胧不清。
四名护卫逐渐消失在护卫队长的视线里,等了片刻,一点动静都没有,也没人回来。
“抓住没?”护卫队长高声问道:“你们四个别磨蹭,赶紧回来!”
没人回应,只有雾气越来越浓。
护卫队长意识到不对劲,汗水顺着脸颊滴落在刀上,刀背上的铁环不停地发出轻微的摩擦响声。
大管家早已没了往日气势,缩着脖子,浑身颤抖的犹如筛糠。恐慌引动老毛病也犯了,不住地打嗝。
一股恶臭飘来,管家失禁了。护卫队长嫌弃的瞥了一眼身侧的大管家,可就这一眼,让他寒毛直竖。
护卫队长猛地转身,单手挽了个刀花冲向大管家。
“你,呃,作甚?呃……”大管家又是被吓了一跳。
大管家也闻到一股腐臭,他嗅嗅鼻子,再看看护卫队长一脸惊恐看着他的身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瞬间满脸蜡黄。
“是不是呃,在我,身后?”
“饿啊!”
沙哑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声音不大,却震得大管家全身僵直。
努力扭动脖子朝后看去,恶臭瞬间扑鼻,一张满是浓疮溃烂的鬼脸映入眼帘。
大管家胸口剧烈“咯噔”了一下,指着鬼脸想喊什么却没喊出声来,双眼翻白,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鬼啊!”
仆从里传出一声惨叫,有人扔下担子抱头鼠窜。众人早已乱了心神,听到惨叫,见有人逃跑,所有人如同受惊的鸟兽,胡窜乱逃起来。
浓雾里分不清方向,有的互相碰头,有的撞在树上,有的被货物绊倒,又绊倒了其他人。慌乱顾不得许多,爬起来继续没命的逃。
“什么鬼,在此装神弄人……”
护卫队长吓得语无伦次。他回头一看,除了晕倒在地的,都跑净了。闪下满地的货物和他一个人举着刀在那儿抖个不停。
那鬼脸人浑身上下衣衫褴褛,脸上的胞疮流着腐烂黄脓,护卫队长手中持刀不停地哆嗦着,谁没有靠近一步,谁也没退后半分。一人一“鬼”就那么在迷雾中对峙着。
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下巴滴落,护卫队长连人带刀抖得稀里哗啦。护卫队长早已失去斗志,迷雾中又出现两个人影,同样是衣衫褴褛,同样是满脸疱疹浓疮。
护卫队长彻底傻眼了,大环刀停止抖动,“嚓”一声掉在地上。
接二连三的黑影从迷雾中出现,密密麻麻,将目瞪口呆的护卫队长围在当中。
护卫队长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话都说不来,神经已是彻底崩坏。
…………
好运来酒馆迎来来了一批镖行,领头人点的菜比较多,掌柜的安排说书先生登台撑场子。
“各位客官,在下预祝各位:前程似锦秀、洪福与天齐。青春永驻心愉悦、不尽财源滚滚来!”
台下有人拍掌叫好,说书人往嘴里押了口茶,一拍醒木,继续说道:
“闲言少叙,咱们书归正传!
话说:渺茫谷,横贯鸿濛山,将鸿濛山一分南北两半。
渺茫谷,亦是兹清县到云梦府的必经之路。
渺茫谷凶名赫赫,令人闻风丧胆,不是因为此谷凶兽遍野,而是因为盘踞此谷里比凶兽还穷凶极恶的麻匪。
不管平民百姓还是富商巨贾,经过渺茫谷定得留下“买路财”。别说跑江湖押运的镖行,就是打仗的官兵经过,也得留下几车粮饷。
真正是:人过留财,雁过拔毛。
传言道:这伙麻匪不光图财害命,他们还吃人肉、喝人血,是抽筋扒皮的邪魅、是断骨吸髓的恶鬼。将路人抽筋扒皮、啖肉吸髓,横行霸道,却无人敢管。无论县衙的捕头,还是府衙的兵差,从未敢清剿,就更别提什么朝廷的诏安了。
之所以无人敢管,并不是悍匪武力超群或神通广大,而是因为他们有病——麻风病。
麻风病人全身溃烂生疮,连呼出的气都会传染。谁敢来动武,溅谁一脸血。谁敢耍赖,就吐他一脸唾沫。麻风病人的血与沫,沾上就染病,谁碰谁倒霉。
遇见这些麻匪,路人只能远远地扔下钱粮赶紧跑,跑慢了都会遭殃……”
众人吃的满嘴流油,听的是津津有味,而总镖头却是愁绪满肠。
林间路崎岖难行,几十号人押着十几辆镖车缓缓前行,排头车上插着一杆旗子上书:顺风镖行。
镖行的队伍接近鸿濛山时,一名身穿劲装的汉子从前面跑了过来。
总镖头抬抬手,其身后的车队停了下来。
“总镖头!”来人冲总镖头的一抱拳。
“前方就是渺茫谷,两边都是削壁奇峰,别说人,猴都难上去!”
总镖头看了看身后疲惫不堪的队伍,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一名瘦镖师策马凑上来建议:“把头儿,要不绕道而行?”
“绕?”一名胖镖阴阳怪气的道:“鸿濛山绵延数百里,十车硬货,还有那尊长寿大佛,没十天半个月绕不过这个山去。”
瘦镖师撇了一眼胖子,鄙夷的说道:“数你走得慢,亏你还是个练武之人,颠着个大肚子压的马都走不动。你就应该骑骆驼出来!”
胖镖师不高兴了:“我们是押镖的,你什么都不管,自己跑得快有何用?”
瘦镖师双手环抱胸前,说道:“耶?自己走的慢还埋怨起走得快的了?”
胖镖师双手叉腰,说:“我在队尾那是殿后,哪像你,跟个没头苍蝇一样瞎胡窜。”
“你说谁是苍蝇?”
“谁问说谁!”
瘦镖师翻身下马,说:“早看你这肥货不顺眼,要不要下马打一场,重排一下镖师排位?”
胖子擤了一下鼻涕,也下了马,道:“打架?若不是这要紧事,我早把你这苍蝇捏出屎来了。”
二人抽出腰间短刀砍在一起,刀刃相撞崩出火花。一个刀力沉厚,一个巧劲灵活,斗得不分上下。
“都住手!”轿厢里传来一声厉吼。
钱师爷从车下来,刚才一嗓子呛得自己直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