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卫醒了,他拍了自己一巴掌,惊讶于自己还活着。身上套了一件平民的葛布短衫,被马压断的腿上绑着一圈竹片。
心里一惊:难道他们把我腿上的肉削去吃了?
拆掉腿上的竹片,他发现腿还在,只是裹着厚厚的一层杂草碎末。左卫不知是药,闻了闻后,将草药渣去除干净,露出腿上的皮肉。
“这是要腌制一下再吃?这帮野人,吃人肉都吃出花样来了。”
左卫挣扎下床,透过门缝看到了那个念念不忘的——那个突然出现、突然杀光他手下的仇人。那仇人正带着两个半大小子,从山洞里出出进进,不是取草灰,就是拿竹筒,时不时还逮着个人,就撕人家衣服。
左卫心想:这人是个疯子吧?
更奇怪的是,被撕衣服的人不但不拒绝逃避,反而很乐意的样子。
左卫心里更加恐慌:这是一群疯子。
门口根本没人值守,左卫想冲出去报仇,无奈手里没有武器,四处打寻,发现这屋里家徒四壁,除了一张木板床,一无所有。
左卫继续观察着门外,洞口外的一棵小树突然被掀翻躺地。在左卫惊讶的注视中,从地下钻出一个女祭司。原来那棵树底下有个地窖。
女祭司从地窖爬出来,就直接进了山洞。
左卫出茅屋见四周没人,瘸着腿快速跑到那棵小树那里,掀开门扇悄悄进了地洞。
地洞空间之大,让左卫震惊不已。九辆独轮车摆放的整整齐齐,只占据了地洞很小的一部分。左卫上前看了一下,车斗里满满的都是银饼。一些皮甲和弓、箭引起左卫的注意,正是左卫他们二十骑羽卫带来的,如今像是一堆破烂堆放在角落里,还有一把紫杉弓分外惹眼。
犹记当年,左卫随皇帝去打猎,突遇猛虎袭击,皇帝被受惊的马掀翻落地,猛虎扑向皇帝,千钧一发之际,左卫拉弓搭箭,一箭射穿猛虎的头,皇帝才虎口脱险。
回营后,皇帝亲自宣旨将他提升成左卫,统领羽卫军,并将这副百磅紫杉长弓赐给了左卫……
往事不堪回首,从羽卫到王府护卫,如今沦落成死人坑里爬出来的俘虏,眼看这把紫杉弓埋没在地窖角落,左卫悲从中来。
他抽出紫杉弓,挑了一壶箭,狠狠地说:
“死光头,我定杀你!”
备好箭壶,左卫就出了地窖,躲在一棵大树后面,远远的注意着洞口的方向。
梯子做好了,木匠、铜匠扛着梯子,跟着华心往后山走去,开心、高兴也跟在后面。
木匠忙活半天,本来就一肚子怨言,一路走,一路埋怨:
“寨子里都乱成这个样子了,让我做个攻城梯做啥子哦?”
铜匠也是一肚子气,木匠用的是青铜剑砍树,却将刀片给铜匠用,堂堂一铜匠,竟无铜器可用。
“他让你造你就造啊?”
木匠生气的说:“他是大长老,我能不听么?你还说我,你不是也屁颠屁颠跟着么?有能耐你别来啊!”
华心听着身后两人的埋怨,也不解释,自顾自的往前走。
木匠忍不住问:
“大长老,云梯都造出来了,您说说干啥子用么?就咱三人这是去攻打县城么?”
高兴跳着脚说:“还有我们两个呢,咋个是三个人?”
开心掰了掰手指头,说:“明明四个人么!”
铜匠哭笑不得笑骂着:“个鬼娃子,莫捣乱!大长老,咱这是去报仇么?”
华心实在受不了,一边加紧脚步往前走,一边说:
“谁说制造云梯就是为了打仗?”
木匠说:“这么长,比攻城云梯还长,不是去攻城,还能是么个?”
“攻城云梯就是为了攻城么?那你手里的剑只能杀人么?”
“那倒不是!那这个云梯到底干啥子用么?”
“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左卫瘸着腿一直在跟踪他们,他有几次机会弯弓搭箭瞄向华心,可总是被梯子挡住,变换了几次击杀点,始终被坏运气打破。眼看华心他们拐上一条小路,进入密林深处,左卫着急追去却被一根横着的树枝绊倒,受伤的腿传来刺骨疼痛,他不敢喊出声,只能满地打滚来缓解痛感。
等他忍过剧痛,硬撑着站起身,目标人物却早已不见踪影。
来到瀑布前,华心指挥铜匠、木匠搭好台子,自己就爬了上去。悬崖峭壁处那一大坨灵芝,正是现下急需的仙草。
不但能解毒稳神,还能补血益气,对于山洞里那些病上加伤的劫匪,真是再合适不过。
铜匠见华心的目标是大蘑菇,顿时七窍生烟,若不是看在大长老身份的情面上,他真想立即推倒云梯。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熬汤呢?”
木匠劝解道:“他就这一个爱好,算了吧!”
“就这一个爱好?”铜匠翻了翻白眼,说:“大脚寡妇那事怎么说?”
华心头一次爬上这么高的梯子,本来就心惊胆战,一听到“大脚寡妇那事”,脚下一滑,差点掉下来。吓得扶梯子的四人都张开手,试图接着他。
华心的手抓得紧,虽说惊出一身冷汗,好在是有惊无险。
站稳脚跟后,华心继续往上攀爬,此刻他不知道的是,他身侧几十米处,搭在一把紫杉弓上的箭矢正在瞄着他。
左卫是被瀑布的声音吸引过来,等他看到华心攀爬到高处,他知道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
左卫素有有神箭手的称号,百步穿杨,这几十步的距离,对他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华心爬到了云梯最高处,伸手去够灵芝,却发现还差那么一巴掌的距离。华心调整呼吸,深吸一口,踮起脚尖,伸直手臂,将身体伸展到极限。
左卫几乎在跟华心做着同样的动作,他也在调整呼吸,深吸一口气,将弓弦拉满到极限,左眼眯成一条缝。
就在左卫瞄准华心的同时,从一片草丛里探出一根吹箭,是前来偷窥的六子误把左卫当成了暗哨。
华心指尖眼看碰到灵芝,“咻”、“嗖”,吹箭和紫杉弓几乎同时射出。吹箭里的毒针叮到左卫的脖子,左卫射出箭矢把一盘灵芝射了下来。灵芝在眼前突然被射落,把华心惊得也差点掉下去。
好在铜匠眼疾手快,灵芝落下来的刹那,被他双手接住,抱在怀里。
“嚯!这么一大坨!”
密林里,左卫拔下脖子上的毒针,扭头看到草丛里出来一个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模样,就意识模糊,昏倒在地。
六子将昏倒的左卫拖进草丛里,刚站起身,却发现有人围了上来,顿时吓傻了。
木匠:“你把他咋个了?”
铜匠:“你是谁啊?”
华心:“这灵芝是你射下来的,还是他?”
六子尴尬的蹲在原地,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
“各位好汉爷!不是,佛爷,我,我……”
六子紧张到话不成句,木匠看着他说:
“听你说话,这么耳熟呢?”
开心指着六子说:“他就是放狗咬我们的人。”
六子一听,吓得双腿发软,被铜匠一把掐住脖子。六子本能的想反抗,就感觉耳朵后面被人敲了一下,迷迷糊糊瘫软下去。
众人看着出手快如闪电的华心,惊得目瞪口呆。
木匠问:“又是这一招,这不是打屠夫的那一下子么?”
华心略微检查了一下昏迷的左卫,又从六子怀里搜出一根吹管和几支刺针,凑在鼻子上嗅了嗅,嘴角一翘,说道:“居然有麻药?”
木匠问:“啥子是麻药?”
华心没有回答,铜匠更是好奇的问:“你不是说不会打仗么?”
木匠说:“对啊,你不是说不会么??”
华来摸了摸光头,说:“这是打架,又不是打仗!”
铜匠问:“这两个咋个办?”
木匠说:“对啊,咋个办?”
“老铁,把灵芝给我,剩下的你们看着办。”
说完,华心拿过灵芝,也不管别人意见,径自往山寨小跑而去。
等华心跑远了,开心、高兴两个半大小子抬云梯。
木匠、铜匠将晕倒的二人脱光,用他们的衣服绑住他们的手脚。
铜匠说:“老木?”
木匠一脸嫌弃:“你也跟着叫我老木?”
“你是个木匠,叫你老木还挺顺嘴的。他刚才喊我老铁,你听见了么?”
“嗯!”
“老铁是啥子啊?是叫我么?铁是啥子东西?”
“不晓得!”
“老铁?”铜匠十分困惑。
老木、老铁分别将左卫、六子扛在肩上,俩半大孩子扛梯子身后,朝寨子走去。
回到山洞里,华心将灵芝掰碎,用石头捣成粉末泡在竹筒里,给失温的二兄弟服下,加上火堆的作用,终究是挽回了二人性命。
华心又冲了些灵芝粉给失血过多的伤患喝了,才看到屠夫醒了。
屠夫幽怨的看着华心拿着一竹筒递过来,屠夫把头拧向一边。
华心把火折子塞给屠夫,笑着说:
“不喝?失血太多,你会第一个被抬出去烧掉。”
说完,把竹筒放在屠夫身边,就去照顾其他人了。治病救人是医生的本份,可前提是患者得知道惜命,若是讳疾忌医,还倔强无比,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屠夫看华心走远了,又看到很多人都在喝竹筒里的水,自己也渴了,端起竹筒“吨吨”喝干,不多时,苍白的脸终于显出一些血色。
华心看一麻匪面色有点不正常,正打算给他诊脉,这人却突然呕吐不止,问他也不回应,嘴唇青紫,浑身抽搐起来。
这时,木匠、铜匠来到山洞里,看到有人躺地打滚,赶紧跑来帮忙。
木匠着急问道:“篾匠、篾匠,这是咋个了?”
华心回答说:“中毒了。”
“中毒?”木匠奇怪的问:“咋个会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