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心继续珍完脉,又解开篾匠的衣衫,看到篾匠全身布满红疹。因麻风引起的大个疱疹也开始溃烂,散发出恶臭。
铜匠扭头看到了石墩子上的灵芝,指着灵芝问华心:
“是不是吃毒蘑菇中毒了?”
见华心不回答,铜匠捡起灵芝就要扔出去。
“放下!”华心赶紧制止。
铜匠倔强的说:“都说了,你不会做饭,你偏偏搞些杂七杂八给他们吃,他们都这样子了,你就不要再瞎搞了么!这么大一坨蘑菇,肯定有毒的。”
“放下!”
华心轻声命令铜匠,铜匠拿着灵芝,站在门口进退不得。
“大长老,”木匠见两人僵持上了,劝解道:“咱们有会做饭的厨娘,以后做菜粥的事交给厨娘做,她就是这篾匠的婆姨。她知道哪些菜能吃,哪些菜不能吃。”
“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嗯?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从没听过这样式的问句,一下子把木匠问住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到底谁不知道?”
翻来覆去琢磨这句话的意思,半晌都没整明白。
铜匠生气的说:“你那也叫做饭?几种野菜同时下锅,也不摘干净,又是苦根又是酸茎秆子的,也不放盐。这都吃中毒了,你还不罢手!”
见华心不搭理他,木匠还没捋明白,铜匠举着手里的“大蘑菇”说:“这东西真有毒——”
“放下!”
华心没查出中毒的起因,正疑惑不解。可这个烦人的铜匠还在嚷嚷着要扔了能解百毒的灵芝,怎能让他不心烦气躁?
华心正解释灵芝的功效,铜匠没好气的走过来扔下灵芝,偏巧不巧砸到了华来脚边竹筒,汤药洒到了华心脚上。
华心看着草鞋上的菜汤,陷入疑惑。
铜匠吓了一跳,瞬间哑、麻、呆住,周围躺着的麻匪也都瞧在眼里,不仅替铜匠紧张起来。这可是冒犯大长老的举动,后果可大可小。
木匠赶紧过来打圆场,他先把竹筒扶起来,用他的破衣袖去擦华心的草鞋。
“扔巧了,他不是故意的!”
“等等,别擦!”华心制止木匠的和稀泥,夺下他手里的竹筒,闻了闻:“不对啊!”
“是他不对!”
铜匠也赶紧过来道歉:“是我不对!不是对您不敬,不是冲您!”
“你是不是冲我,我还不知道?我救了你们,你们谢我是真心诚意;觉得我给你们胡乱吃东西,是害你们,恨起我来也是发自肺腑!直来直去,不藏着不掖着,这很好!做人么,就得这个样子!”
木匠说:“我们就是这么耿直!”
华心把竹筒递给铜匠:“可这是怎么回事?”
木匠赶紧把竹筒接过来:“他不是故意的!”
“这竹筒的汤……”
“我看见了,洒您脚上了,我给您擦干净!”
“你先尝尝。”
“啊?”木匠愣愣的看着华心:“你是说用嘴?”
华心也一愣:“不用嘴,拿什么尝?”
木匠不可置信的看着华心,铜匠挺身上前说:“我做下的,我来舔。”
说完就跪下去,抓起华心的脚就要舔。华心赶紧躲开:
“搞什么?竹筒还有,非得尝我脚上的?”
木匠赶紧笑着拉起铜匠,说:“大长老是让尝尝桶里的,不是让你给他舔干净。”
铜匠愣愣的看着华心:“我还以为——我误会您了!”
木匠说:“我也误会了,您是说这木桶里的野菜汤没毒?”
“不,有毒!”
“啊?”
“这不是我熬给你们的汤药。”
一个胖墩墩的中年女人端着一锅鱼汤走进来,见她男人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以为是死了,扑上去就哭,手里的锅掉在地上,鱼汤洒了一地。
“苦命的人啊,你走了闪下我可咋个办哦!”
木匠、铜匠在一旁唉声叹气,华心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鱼肉仔细检查起来。
“是了,就是它了!”
华心拿着鱼肉问哭哭啼啼的女人:“你是厨娘?”
厨娘只顾着哭她男人,没听到华心在问她。木匠轻轻拍拍厨娘,叫她:“篾匠家的,大长老问你话呢。”
厨娘赶紧回过神,眼泪都顾不得擦,直接跪在华心面前。
华心说:“起来说话。你先别哭,你男人还没死呢!”
“啊?”
厨娘一听,不可思议的瞅着华心,对着华心磕起响头,把华心吓了一跳。“赶紧把她拉起来。”
木匠上前扶,根本扶不起来。华心气的笑了:“行了行了,你到底想不想让你男人活过来?”
厨娘猛然停下,痴痴地看着华心。华心接着问她:
“你想不想救你男人?”
厨娘使劲地点头,又要磕头。
“停!”华心赶紧劝阻说:“想救你男人,赶紧站起来,告诉我,你从哪儿抓的鱼?怎么做的鱼汤,给他吃了多少?”
女人没有起身,跪在地上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语速飞快的说:
“大河边,用那死鬼编的鱼篓下到河里抓的鱼,我把鱼掏了内脏掺着野菜煮了。鱼汤不多,我就偷偷这死鬼喝了一桶,他还想喝,我刚又去盛了一桶……就,就……”
“你就给他喝了一桶,没给别人喝?”
女人吓得赶紧俯身磕头。
华来长长的舒了口气:“你俩把他扶起来,快!”
木匠、铜匠赶紧去拉厨娘,华心说:“别管她了,把篾匠扶起来。”
二人尴尬的松开厨娘,转身去搀扶起篾匠。华心一掌拍在篾匠腹部,把他打吐,刚喝下去的鱼汤、草药吐了一地,把众人吓了一跳。
“哎?又活了?”
篾匠不吐了,但两眼翻白,依旧人事不省,华心掰开他的嘴,拿竹筒给他灌水,一旁的厨娘吓得目瞪口呆。
“你别在这儿发呆,赶紧找水去,越多越好!”
厨娘听话的捡起地上的竹筒,出去取水。不多时,拎着一皮囊水回来,开心、高兴也捧着满满竹筒水进洞来。
华心又给篾匠灌了一桶水,又是一掌拍的他再次吐出来。吐了再灌水,灌饱了再打吐。几次三番的古法洗胃后,篾匠终于清醒,一把抓住嘴边的竹筒说:
“我喝不动了!”
看到篾匠又能说话,厨娘激动地再次向华心跪拜。
华心不堪其扰,刚转身逃避,又回过身来捡起地上的鱼,指着厨娘说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鱼么?”
厨娘答道:“这是泡鱼,一抓它就鼓起个泡,不常见的。”
华心把鱼扔到一边:“在我们那,这叫河豚。”
旁边的人都被扫盲一般,跟着说:“河豚。”
“河豚鱼肉质鲜美、营养丰富,确实很好吃。但是有毒的,它的内脏——”
厨娘赶紧说:“内脏我都掏干净了。”
“还有它的血,都是有毒的。清理不干净,吃了就中毒。轻者全身麻痹,重者直接死亡。”
众人听了大吸一口凉气,特别是厨娘,看着已然熟睡的篾匠,流下悔恨的泪水。
忙活一天,华心也累了,他坐在篝火前,看着依然沉睡的阿大、阿二,又看看众人,见醒着的众人都在瞧着他。
华心就像在对学校里的学生们上课一样,轻柔的说:
“我刚来你们这儿,还不了解具体情况。但是我知道你们这群人都病了,不过你们放心,能治好的。”
“真的么,大长老?你可不能诳我们啊!”
华心笑了笑说:
“相比起我来的那个地方,你们这点病不算什么,那地方的人才是重病难医。不过你们得听我的,身上的水泡下去之前,不准吃鱼肉,羊肉也不能吃。现在吃了这两种肉,病情会加重。”
屠夫冷哼一声说:“哼!老子倒想吃羊肉,麻风加重老子都认了。”
铜匠说:“粮食都没得吃,现在又不让吃鱼,咋个办么?”
阿大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幽幽自责说:
“都怨我,没能把粮食换回来。还引来那帮畜生,连累了大家。”
此时的阿大还不知道大长老已经死了,也不知道寨子里换了首领。说完这话,他又昏迷过去。
木匠看到阿大醒来,喜极而泣,激动的说道:
“看到了么?咱们得相信大长老,阿大回来的时候,明明已经死了,是大长老又把他救活了。大长老说我们的病能治好,那就能治好,大家得有信心哦!”
木匠正说着,门口走进来一人,是大脚寡妇。此刻她佝偻着身体,双腿打着摆子。
“饿啊!谁有吃的?”
说完一头栽倒下去。
谁也没想到,已经臭了的大脚寡妇会活着走出窝棚,这一露面把众人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