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家奴抬着银箱赶到贾宅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四个人累的腰酸背痛腿抽筋。
一家奴“邦邦”敲门,感觉手上粘了黏糊糊的东西。管家打着灯笼来开门,问道:“咋个又抬回来了?”
这家奴说:“别提了,根本没人来。管家您给我照照,我手上这是啥子?”
管家提灯给他照亮,见他手背上血呼啦的。
管家问:“咋个伤了?”
“没有啊!”
这家奴往大门上一看,顿时惊呆了,管家举着灯笼凑过来,也立马吓傻眼了。白天好不容易擦得干净的大门,又被涂了四个血红大字:拿钱还粮。
下面依然还有画着一个狰狞的骷髅头。
“不好了!老爷、夫人,麻匪又来了!”
管家大喊大叫、一瘸一拐的跑进后院。
房间里的灯点起,贾胖捂着头坐在床边唉声叹气,披头散发的夫人手里一直转着念珠,显然也是吓得惊魂未定。
贾少袒胸露怀跑进来,一边系腰带,一边嚷嚷着:
“我就说这帮麻匪不好惹吧?”
贾胖冲上前就闪了他一巴掌:“知道不好惹,你还惹?”
“你们都闭嘴!”夫人放下念珠,大声呵斥二人,“没一个省心的!快叫管家去准备粮食。”
贾少不服的说:“还真给他们粮食啊?”
“不给咋个办?任由他们这么闹下去,迟早会传到县衙。管家呢?”
“我在这呢,夫人!”管家站在门口外面答应着。
“你赶紧去粮库装粮食,算算那车银子能换多少粮食,多多的给,不准短缺。明天一早就给他们送过去!赶紧把这笔烂账了了!”
“是,夫人!”
“胖丫!”夫人又唤来一个肉嘟嘟的丫头,“明天一早,你去趟我娘家,把我二哥叫来,就说是有要事相商。”
“是,夫人!”胖丫答应着。
夫人又说道:“明天,你喊上六子跟你一块去!”
贾少爷说:“娘,六子还没回来呢。”
“他去哪儿了?”
“我让六子去盯着那帮麻匪了……”
贾少爷把带家奴去渺茫谷抢银子的事说了一遍,气的夫人指着贾少爷就骂: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抢了一遍,还敢再去抢?还放狗咬人?咬了麻匪的那些狗不能再养了,赶紧扔出去。那麻匪杀人不眨眼,吃人不撒盐,是你能招惹的么?”
贾少爷捂着肩膀说:“娘,他们就是一群弱鸡,根本没有传的那么邪。抢他们第一车银饼时,家奴们不小心杀了他们三个人,他们屁都不敢放!”
“啊?”夫人大吃一惊,哆嗦着说:“第一次你就杀了他们三个人?出这么大的事,你不早说?”
“那帮贱奴得了麻风,还劫了官银,本来就该杀。这一次,若不是半道出来个大和尚,说不定那九车银饼,我也拉回来了!”
夫人气的浑身哆嗦:“你这次闯下大祸了!胖丫,别等天亮了,你现在就去,打着灯笼去,赶紧请我二哥来。”
贾胖问道:“那粮食明天还送么?”
夫人说:“当然得送,你还想让他们把血涂的满门墙么?明天一早赶紧送去!”
贾胖问:“那还请二舅哥来做啥子?”
夫人瞪了贾胖一眼,生气的说:“我咋个就嫁给你这么个哈批!”
贾少爷不解的问:“娘?找二舅来干啥子——”
“还生了你这么个瓜娃子!你收的那是一车官银,你花的出去么?”
天蒙蒙亮,贾家的家奴们就开始往外运粮食,来回折腾了七八趟,整整二百担粮食垛在十里亭,阿大、阿二在远处盯着,一个喜出望外,一个愁眉苦脸。
阿二说:“哥,他们真的把粮食送出来了。你看,这么多。”
阿大说:“这咋个运回去呢?你再回去一趟,让大长老派人来取粮食。”
华心正在山洞里,给大家分药喝,阿二跑进来汇报消息,大家一听说有两百担粮食,激动地大呼小叫起来,有人太多激动,扯动了伤口竟疼晕了过去。
阿二苦于没办法一次性把那么多粮食运回来,大家又陷入沉思。
华心说:“要是有车就好了!”
木匠说:“有车!大长老,你们随我来。”
木匠把众人下到了地库,华心一见到地库里整整九车银饼,惊讶地合不拢嘴,墙角还散落着一地的装备。
华心问:“这些皮甲做工这么精致,你们怎么不穿啊?”
阿二说:“大长老有所不知,我们身上都有疱疹,穿皮甲隔得疼。”
华心让众人把四辆独轮车的银饼倒在地上,就挑了几个身强体壮的麻匪往外走。
木匠说:“大长老,两百担粮食,四辆木轮车不够啊,要不多带几辆独轮车?”
华心说:“不用!多带点绳子,再牵几匹马,咱们骑马去。”
十几人牵着几匹马从远处赶来,为首的正是大长老华心。他们之所以牵着马来,是因为这几匹马没有鞍韂,半路上一个个不知道跌下来多少次,除了阿二,他们压根不会骑马。华来更没骑过马,为了不再让屁股受罪,华心只好让大家牵着马赶来。
贾家的家奴看到麻匪来搬运粮食,全都跑回去了。
铜匠解开麻袋上的绳子,看到白花花的大米,咧着嘴冲着华心直点头。众麻匪见那么一大堆粮食,有人欢喜有人忧。木匠看着那些欢呼雀跃的同伙,再看看大长老坚持让带的四辆独轮车,感觉有些失算。
华心说:“真是有些失算了,要是再带四辆独轮车来就好了。”
铜匠说:“怕是再带四辆也不够啊!”
木匠说:“对对对啊!”
阿大说:“路这么远,咱们得运几趟啊?”
华心说:“四辆确实不够,先凑合用吧!下次再买粮食记得多带几辆来。”
阿二问:“下次买粮?”
华心问:“绳子呢?”
有人把绳子递给华心,华心把四辆独轮车紧挨着摆成“田”字形,用绳子把四辆车合并成一辆,便吩咐人开始装车。
如此这般,这个世界上第一辆四轮车诞生了。
借着众人装车的空挡,华来就地取材砍了根碗口粗的树干,分成四段,绑成“口”字形套在马脖子上当做挽具,最后将四轮车和挽具用绳子相连。
华心见粮食越垒越高,担心一匹马拉不动,就又做了两套挽具,套了两匹马进去。
粮食装完了,四轮车上垛起了两人多高,华心吩咐人用绳子四面八方拴紧绑结实,又让两名壮汉在后面掌握车把手。华心拿着树枝敲了一下马屁股,一声令下:“驾!”
在众人怀疑眼神注视下,三匹马拉起沉甸甸、如同小山一般的四轮车缓缓起步。众人震惊了,从来没有看到过超出他们认知的一幕,今天他们就看到了。
特别是木匠,愣住了好一会,他仿佛是悟到了什么。
华心看着四轮车“吱吱扭扭”的走着,显出无比的担心。
“这轴承是不是太糙了点?要坚持到家才好!”
木匠对大长老惊为天人,第一次投去的折服的眼神。
众人赶着马、拉着车进入密林中,从他们后面追来几匹快马。
铜匠听到了马蹄声,就说:“就知道不会这么痛快!”
木匠说:“对啊!快散开!”
打头的是个黑脸膛的大胡子,浓浓的连心眉上有道斜刀疤。这人挥舞着大刀,骑马飞奔而来,等接近拉粮的麻匪,二话不说挥刀就砍。
众麻匪哄散的及时,大刀片子砍在麻袋上,洒出一道白花花的大米。
后面骑马的人举着木棒在后面呜呜渣渣,只看着这一个黑汉子冲上来,没有一个上前来。
华心掏出吹箭,就在黑汉子追砍阿二的时候,一直抹有新配方麻药的箭标,准确无误的插在黑汉子脖子上,这人的刀刚举起来,便跌下了马。
众麻匪警惕着其他人,后面的人见领头的摔下马,居然一哄而散,逃跑了。众麻匪也搞不清什么情况,聚拢起来后听后大长老吩咐。
铜匠冲着昏迷的黑汉子吐了口唾沫,问:“呸!大长老,这人咋个弄?”
木匠也上前说:“对啊,咋个弄?啐!”
华心也生气的啐了一口,说道:“嗨——啐!一句话不说,上来就砍,定是跟贾家脱不开干系。阿大阿二,不是让你们盯着贾家么?见过这人么?”
阿大、阿二用脚掰过黑汉子的脸,纷纷摇头说:“没见过!嗨——啐!”
阿大说:“跑了的那些人,倒是有几个在贾家见过。”
阿二说:“那些人手臂上都有同样的烙印,都是贾家的家奴。”
铜匠问:“那这人是谁啊?”
华心说:“别管他是谁了,中了麻醉镖,不睡上半天醒不过来的,我们赶紧回去。老木,这把刀给你用吧!”
铜匠眼馋的说:“老木已经有把刀了,这把给我用吧!”
华心笑了:“他那把小刀也叫刀?”
“对对对啊!”
华心皱着眉头瞧着铜匠,问:“你堂堂一个铁匠,不对,堂堂一个铜匠,你自己连把刀都不会打?”
铜匠瞬间脸红了,嘴里嘟囔着:“哪有铜料子让我打啊?”
三匹马拉着一车“粮山”运到山寨,山寨里沸腾起来。
当一锅锅白花花、热腾腾的米饭起锅时,麻匪们一个个对着华心再次跪拜磕头,搞得华心不耐烦起来:
“这都什么臭毛病?”
铜匠说:“这是大家伙感谢大长老赏饭吃。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吃米饭了。”
木匠说:“对对对啊!”
华心说:“快都起来吧!米饭都凉了,唉!什么破规矩,能不能改改?能不能让厨娘炒个菜,盖浇饭多好吃啊?”
阿大说:“大长老,不是您下令,我们都不敢吃这么好的纯米饭,浇上菜,不就破坏了米饭的醇香了么?”
木匠说:“对对对啊!”
华心感觉无言以对,对着木匠笑骂道:“对你个锤子哦!”
听着华心学土话骂人,众人都笑了,木匠也弯了腰,好久没笑这么开心了。也好久没这么豪横的吃饭了。
夜幕降临,山寨安静下来,吃饱喝足的麻匪,一个个心满意足的睡去,山洞门口又点了篝火木匠在一旁用那把青铜刀削着竹筒,华心打着哈欠一边熬药,一边唉声叹气。
木匠关心的说:“大长老,忙活一天了先休息吧!”
“不行,这药不能断!老木,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
木匠笑着说:“咋个了?今天搞了这么多粮食,够咱们所有人吃几个月了。”
华心语重心长的说:“咱们就像是过街老鼠啊,谁见了都想砍杀我们,抢银子、抢粮食,我们才是真正的麻匪啊,怎么都来抢劫我们呢?”
木匠一脸苦笑。
华心又说:“再看看咱们这个寨子,一到晚上,连个放哨的都没有。也没有围墙,别说有人来攻打,就是来群野兽,就能把我们团灭了。”
当晚,华来刚刚睡着,梦里一片鬼哭狼嚎的声音,四周迷雾缭绕,人惨叫马嘶鸣,一群烂脸的麻匪突然聚集在他眼前,华来猛然惊醒。
华来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找水喝,听到马匹躁动的嘶鸣声,再仔细听,还夹杂着狗的咆哮声。
华心暗忖道:哪来的狗?不对,这是狼。
华心披上葛布衣出门,寨里篝火灭了,一对一对的绿眼睛正在撕咬拴在木桩上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