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一名黑甲骑将领命而去。
杀声突起,短促而凄厉。
弓矢破空的声音,在风雪中若有若无。
一群猛士,翻上高句骊特色的那种矮墙,一下就如飞鸟般投进围墙外黑沉的夜色。
“噗噗噗噗噗……”
“呃——!”
“呃——”
……
又一群人探出头,向外左右一看,然后带着万分庆幸的笑容,跨墙而出,怒奔入夜。
“噗噗噗噗噗……”
“呃——!”
“呃——”
……
所有人,没有例外。
他们,带着难以置信地目光低下头,看着自己脖子上、胸口上的那突兀出现的致命利箭。
那黑色的箭羽,微微颤抖,在白雪的映衬之下,显得格外刺目而恐怖。
王幢军!
“干你娘的……”
一阵阵闷哼声,紧随着的是一个个身体扑倒在地的声音。
丝丝的漏气声,热血溅雪的声音,脚蹬地的声音……
死不瞑目,落雪敷面,白茫茫大地无声。
“这天,真黑真冷啊,其他地方,也该收了吧!”
高宾掀起轿帘,看着漫天飞雪中的黑夜,自言自语道。
同夜,各地所有休假或养病的中里台文武人员,俱被以各种合理理由召回驻地或最近据点,从此再也不见了身影。
甘勿、乌骨、新城、多谷、多伐岳等二百二十城,一夜之间,凭空消失了很多熟人,又凭空多出很多生人。
但神奇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来过问这事,连一封奏疏也不见。
这多出来的生人,都是前王幢军的现役或退役的人、还有王血世家子弟及其族亲、清白的读书人等。
高宾这老头,操弄中里台并不拿手,但腾笼换鸟的把戏耍得驾轻就熟。
这不,把中里台的老人,不论对错做了减法后,就将准备好的那帮原王幢军、原中里台旧人一股脑儿的换上。至于能不能玩得转,那就看高大元指定的高俅了。
高俅,是前殿大臣郁折高起潜的儿子,就是那个曾经被高成阳挑选给高琬的驸马爷。可惜由于公主高琬放鸽子的行为,所以让这位高俅高富帅抱得美人归的梦想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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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吧,虽然特别喜欢男色,但也并不是不喜欢找个美人儿生儿育女。除了在个人作风上被人诟病,其他方面尚是在勋贵子弟中算是出色的。
早年,也是中里台重点培养的对象,可是随着渊家对中里台渗透加剧,有好多些人都感觉出头困难,就想办法调出中里台,或者去王幢兵营,或者去家族领地大城做官,或者加入前线各边防部队,等等,不一而足。
这次高宾奉旨对中里台换血,还是靠了这些年陆续出走的像高俅这样的人。
这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渊家也算是有功,在这个当口帮了高大元一回。
两日后,大雪终于停歇。
铁枪营,中辅房,原渊大佐的办公旧地。
高俅坐在那只普通的椅子上,也没感觉出有多不一样。
他一一翻阅着案头上的文书,脑海里却是六天前在高宾家里密室中与王上高大元见面时的对话。
……
“高俅,你能不能担此重任?”
“启禀大王,臣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好。记住,我要的是什么!”
“臣牢记在心。”
……
王上要什么?
死人呗!
失去信任的中里台,就是一个死中里台。每一个现役的中里台人,在失去王上信任的那刻起,就已经不该活着。
高大元既然已经这样认为了,那高俅能做的就是努力配合高宾大人,让这些该死的人快死、全死、死透。
然后,王上要的,是一个活了的中里台。
由高宾幕后掌控,高俅出面接管,完全听命于老高家的中里台。
中里台是干什么的?
高俅太清楚其中的份量和意义。
让自己这么个不上台面的贵族子弟,一跃当上了当年梦寐以求的中里台皂衣头大兄之位,王上可不是简单地看上自己的好色和才干。
自己坐这个位置,可不像渊家渊大佐执掌时那么牢靠。人家再怎样,可是数一数二的高等级权贵家族。
如果不能抱紧老高家这个大树,自己不仅不能全身而退,而且还会将家族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想想大戴娄全族俱灭的惨样,高俅不由得打个寒战。
“然而,有选择吗?有退路吗?”
高俅抬起头盯着屋子角上的一个蜘蛛网,喃喃自问。
“高达,进来!”
“哥,你喊我?”
“什么哥?叫大人,这是衙门,不是咱们家里。来得时候不是爹爹反复叮嘱过了?成什么体统?出去,再来!”
高俅板着脸对这自己小两岁的弟弟喝道。
高达被大哥训得低了头,立即忍住委屈的泪水,退出值房大门。
“启禀大人,高达进见!”
“进!”
“高达,你看看那墙角儿,看见什么了?”
“启禀大人,那儿除了一个破蜘蛛网,什么也没有!”
“我让你昨日干什么了?”
“启禀大人,大人要卑职仔细整理这个地方,好办公!”
“好,难得你还记得,那我问你,这蜘蛛网为什么还在?”
“这,这……”
“好好再给我打扫一遍,如果还发现有如此死角,我让你打扫营厕两个月!”
“啊——,是,大人!”
高达被大哥的话,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出。
铁枪营,展开了为期三天三夜的大扫除!
飞雪,掩盖了血污和腥臭。
而当厚厚的积雪被铲起扫净,然后又一粒不剩地倾倒在绕王都城而过的散沙水时,旧时的中里台人,连根毛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