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知道为什么,自家的大帅,总是对土地,保持着超乎寻常的贪婪!
“不,是喜爱!”
在狐的眼中,阿布契郎,一点也不像一个小地方出来的部族王子。
他,更像是一个天生就要做天下之主的皇室长子。
狐和许多同僚一样,都很疑惑。
“明明现在他自己已经拥有了问鼎天下的实力,可为什么还愿意仅仅当一个突厥的神使、大隋的亲王?”
这话,没人敢问!
但是粟末地的发展,实在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和想象!
这个地方生发出来的一切,大到政治军事,小到日常用物,全都不像是属于这个时代的奇迹。
然而,他们这些人,恰恰就是创造这个奇迹的人之一。
而发端者,就是那个从陀太峪中死而复活的少年!
阿布契郎,到底要将粟末地带向何方?
没人能知道。
就连中枢正令司徒友明,也不知道。
或许,真如坊间疯传的那样,阿布契郎在等“五星出东方立中国”的天象。
按照星相士和阴阳家的解释,五星指岁星、荧惑星、镇星、太白星和辰星。
(金、木、水、火、土)
如果这五星同时出现在东方天穹,则有利国,则可立国。
“五星出东方立中国”的神秘谶言,据说来起自粟末地杨柳湖附近。
灰影、搜影的人,都没有查到这个神秘预言的来头。
许多人不知道的是,杨柳湖东边有座望风山。
而望风山上,住着一位来自西域、却精通术数、是阴阳家传人的方士。
他,叫安伽陀!
二
下邽的战斗,打得异常惨烈。
这惨烈,可不是官军,而是李秀宁的娘子军!
冯翊郡通守金紫光禄大夫段达,郡丞赵长文,亲率守军,在下邽县城内外与娘子军展开了殊死搏斗。
此战,是由娘子军前卫大将军何潘仁、前卫次将军李仲文负责进攻的。
作为进入三辅北端最重要的京兆门户之一,双方都派出了足够数量的军队。
段达手中,除了当地的军兵三千,还有并非关中子弟的河南大军五万!
为什么?
这就是杨子灿和杨义臣的狡猾之处。
他们二人早已发现,源于关内的府兵,大都战力欠缺。
并不是他们不能打,而是因为那种该死但不能说什么的乡土情。
娘子军的兵源,源自关内;三辅之地的军兵、甚至是京兆卫戍部队,又能少了关内子弟?
自相残杀,本身就是一件让人痛彻心扉的事情。
说不上,就在刀剑对面,就是自己的亲族兄弟!
李秀宁之所以能一路顺利拿下京兆郡的数座坚城,虽然有朝廷的刻意纵容,但难道就和那些守城官军的斗志无关?
所以,早在年初开始,关内的府兵,特别是驻防冯翊郡、潼关、河东郡、弘农郡、绛郡等河东南部各郡的府兵,全部陆续调往河南诸郡地界。
而杨义臣手下的一些当地郡兵、剿匪大营府兵,开始悄悄与之对调。
所以,现在的冯翊郡、绛郡、弘农郡、潼关一带的驻军,大都是关内人陌生的河南、河北府兵。
在冯翊郡的下邽,差不多就有五万的外地兵力!
但就以这点兵力,对付近七万势头正盛的娘子军前锋,确实还是显得有些单薄了点。
所以,不仅李秀宁很有信心,而且两个领军的娘子军将军更有信心。
反正,大隋最能打的兵——骁果卫,还远在大兴城里操练。
其他剿匪大军,都被调得星散,东西南北的到处忙着戡乱呢。
关中,正空虚;下邽,无大将!
但是,他们不知道,当驻守各城的关中子弟全被换防成河南老乡之后,问题立马出现了!
乡土情,一下子变得很弱,这就让从冯翊郡开始的所有战斗,变得更加纯粹、坚硬!
这个明显的变化,当何潘仁和李仲文与官军一接触,就感受到了!
三
“大将军,狗官军们很硬,似乎不对劲!”
浑身是血的李仲文,拍马赶到中军的何潘仁旁边。
粟特人出身的何潘仁,最擅长的就是精打细算。
前面阵战和攻城的情况,他早就看在眼中、急在心里。
“是啊,狗日的杂孙,这官军怎么突然像吃了春药,硬得出奇?”
“你看了没有,是不是那狗日的奸贼杨子灿,把他的那帮铁脚板兵派上了?”
何潘仁一边吐着脏话,一边询问气喘吁吁的李仲文。
“不是,我为了看清楚,亲自还冲入阵锋,会了一会,结果发现他们的腔调有点怪!”
“腔调怪?咋地啦?”
何潘仁诧异地问道、
“他们,好像不是咱们关中的兵,全是河南的兵?”
“啊?”
……
河南来的兵,常年与反贼作战,战斗经验可比关中的兵强多了。
李仲文的兵马,虽然也算打了近两个月的老兵了,可是比起这些在反贼旋涡里成长起来的府兵,可就差距明显。
这仗,才开打了半天,就让何潘仁和李仲文紧急喊退!
这才三个时辰的功夫,就伤亡了三千多人。
而反观防守的官军,也才不足五六百人。
官军也不追击,和往常一样,赶跑了反贼,就好好守住城池和阵线。
四
吃了亏的何潘仁、李仲文,除了有点心疼,倒是并不觉得沮丧。
根据经验,这些官军守城的意志并不强,只要攻上三五日,等城里的官员、百姓、粮食运得差不多了,就弃守了。
这下邽也一样!
可是,这一次,他们想差了!
第二天,何潘仁、李仲文,损失了三千人,无果!
第三天,何潘仁、李仲文又咬着牙攻城掠阵,又损失了两千多人,还是无果!
第四天,何潘仁、李仲文认为时间差不多了!
果然,官军在下邽城外的军阵收缩到了南城门外,各处城墙上的抵抗也变得软了许多!
“全都跟我上!”
“斩将者,官升三级,赏钱五十贯!”
“先登者,官升三级,赏钱五十贯!”
“夺旗、陷阵者,官升两级,赏钱三十贯!”
……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是一群造反起家的农民?
潮水一般的娘子军们,蜂拥向下邽县城的城头、军阵而去……
这场仗,双方打了这么久,火气早就起来了。
守军似乎感觉到娘子军这次要玩命了,一下子也打起精神。
不仅阵型保持得异常严密,就是城头的防守,也是坚决果断……
云梯,在烟火金汁中像无数散乱的树枝,摇摇晃晃……
上面的人,下面的人,城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