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散尽,本是平坦的山间空地上,多出一个数十丈大小的巨坑。
宁争和展云书来到巨坑边缘,往下看去但见十余丈深处的坑底,凭空多出一层花花绿绿的肉糜。
“结束了,看来我的祖传骨符,还是有点用的。”展云书长出一口气,现出释然之色。
“确实。”宁争点头附和,忽然面色一红,连喷数口鲜血,向后倒了下去。
黑暗漫无边际。
宁争一直走了很久,似乎是一万年,又似乎仅是一眨眼。
终于,一丝光亮出现在前方。
他走了过去。
睁开眼,刺眼的光亮,让宁争再次闭上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睁了开来。
“你醒了?”一处陌生的房间门口,展云书满脸喜色的走了进来,手中拎着大包小包的吃食,还有一些药品。
宁争想下床站起来,可一动浑身上下一阵碎裂般的剧痛。
展云书急忙放下手中东西帮着宁争躺靠在墙壁上:“你先别乱动,身体还没好呢?”
“展兄,我睡了多久?”宁争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除了身上的疼痛,头也沉重的厉害。
“七天。”展云书倒了一杯热茶,放到床头旁的茶几上。
“这里是哪儿?”宁争向周围看了一眼,这是一个颇为宽阔的房间,屋中陈设简洁雅致,隐隐带着一股子书卷气息。
“这是朔阳城最大的酒楼青云楼,专门供进京赶考的书生们的专用酒楼。
我多花了一倍价钱,他们才让我带你住进来。”展云书说着笑了一声。
“展兄,让你费心破费了。”宁争看了一下身上,已经换了一身干爽的贴身衣物,床另一侧凳子上放着一叠崭新的衣袍,不出意外是给他准备的。
“江湖兄弟,钱财身外之物,不足挂齿。”展云书摆摆手,话锋一转道:“对了,宁兄弟,此行你不是去营救你的叔婶吗?是没找到,还是?”
“在这个世界上,我应该是没有亲人了。”宁争转过头来,向着窗口外的远山看了一眼,幽幽的道。
他说的是实情,这一次密阴教教尊和教众几乎全灭,宁贵夫妇必然可借机逃出。
如此一来,宁争跟他们便没有半点瓜葛了。
看着宁争脸上有些落寞的样子,展云书轻叹一声道:“生死离别,皆由命数,以后你如何打算?”
“以前常听师父说,这世间有仙宗道门,传授各种神奇妙法,精深莫测,玄妙无方。
我打算去试试运气。”宁争想了一下道。
展云书上下打量了宁争一眼,心中暗道:“这宁争能够跟着一不知名游方道士学习方术,心中向往的便不是凡俗之道,如今想习仙法,倒也正常。”
“宁兄弟,如果我是仙宗弟子,肯定会让师门长辈破格收下你。可惜我只是一个散修。”展云书自嘲的笑了一声。
“密阴教一行,展兄守正诛邪,对我更是多有看顾。
就算是大派宗门弟子,也未必能及。我倒是觉得散修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宁争这一番话,皆是出自肺腑,面色自然郑重无比。
“宁兄弟高看我了。虽说我不能引荐,但我这里有一枚令牌,乃是一宗大仙门的入门凭证。
本来还有一枚,我已经用过了,可惜没有达到资质要求。”展云书面色微微显出一丝黯然。
“我看宁兄弟器宇不凡,这枚令牌交由你,也算是物尽其用。”展云书手掌一翻,多出一枚巴掌大小,色泽赤褐的令牌。
令牌周身布满神秘的道家玄纹,中间一面写着古体的‘鸿’字,另一面写着‘元’字。
不待宁争说话,展云书便把令牌放在他的掌中。
这是眼下亟需之物,宁争也不做作,手握令牌,抱拳道:“多谢展兄赐牌,此行若入仙门,必将厚报。”
“令牌放在我这里,本就无用。宁兄弟不必放在心上。不过...”展云书不甚在意道。
展云书语气一转,望向宁争。
“展兄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做到,必然不会推辞。”迎着他的目光,宁争肃然道。
“若是宁兄弟修为有成,得空帮我跑一趟‘浮云城’,把这个还给一个叫萧云的人。”说着话,展云书拿出一个式样精巧,绣着金丝图案的绿色香囊。
“展兄放心,只要我宁争不死,香囊必然送到。”宁争双手接过香囊,郑重放好。
“宁兄弟言重了。此间事了,咱们就此分别吧。”展云书施施然一笑,站起身来。
虽然身上剧痛如裂,宁争还是挣扎着从床上来到地下站起来,抱拳肃然道:
“伏妖山展兄回护之恩还未报答,如今又拿了仙门凭证。
真不知该如何才能偿还展兄恩情。”
“宁兄弟见外了,相见即是缘分,哪里有什么恩情之说,况且我也劳烦你了。
这间房间我交了一个月房租,足够宁兄弟身体恢复了。
包裹里还有一些银钱等物,宁兄弟自可取用。
山高水远,后会有期。”展云书抱抱拳,转身便走到门口,一晃而没。
“山高水远,后会有期。”看着门口方向良久,宁争抱拳低声道。
在清风酒楼修养了三天,算上之前昏迷的七天,宁争用了十天才算完全康复。
想必背坐道人说的张扬霸道不只是用来形容‘四明唤神印’的威力,还包括对施术者的反噬作用。
为了弄清缘由,宁争几次尝试去识海向背坐道人询问清楚。
可是在那一层无形屏障的阻挡下,背坐道人仿佛化身木雕泥塑一般,对于宁争的问话,没有半点回应。
如此一来,哪怕再给宁争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轻易尝试‘四明唤神印’了,这不是救命,这是玩儿命。
清风楼作为专供书生举子的住处,房资不便宜,双倍更不用多想。
宁争把房间退掉,多余的时间折算成银钱带在身上。
加上展云书留下的钱,如今的他可算是小有身家。
但见他穿一身天青色公子长袍,头上扎一根绿玉潮簪,本就一副极好的皮囊,凭空多出几分出尘之意,再加上身下慢悠悠走着的毛驴这种奇特配置,当真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鸿元道宗。”宁争躺在毛驴上,看着手中的这枚入门弟子令牌,这还是在朔阳城一个年逾六十的书匠口中得知。
鸿元道宗位于青州境内,距离朔阳城所在的浊州至少有三千余里,乃是享誉燕渊古国的世宗名门,在整个河洛修道门派中也有一席之地。
宁争一路驾驴而行,餐风饮露,随遇而安,忽忽三月过去,终于抵达青州境内。
旬月后,某日傍晚。
落日熔金,晚霞如璧。
浩茫的天空下,天地相接之处,一座巍然高山,参天而起。
远远望去只见山腰白云缭绕缠绕,山顶若隐若现,似有还无。
这便是宁争此行的目的地--鸿元道山。
宁争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明日,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