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璞对詹皓月所言深以为然。
次日便将此事告知宗延黎,而宗延黎在听完了公孙璞的转述,罕见的沉默了。
“备好酒菜,我去见一见袁大将军。”宗延黎吩咐下去之后,在高飞林的协同之下去了囚营之中。
囚牢之中,袁横面容憔悴苍老满是疲态,却依旧保持着盘腿端坐在床榻上的姿势,甲胄未除头盔却是丢的不知何处了,身上脏污气味难闻,虽不是满头白发,却也是华发增生的老态。
约莫是听到了牢笼锁链打开的声响,袁横眯着眼抬头看来,然后就看到了那弯腰走入牢中的宗延黎。
在见到宗延黎的这一瞬,袁横竟是奇异的安心了,那苍凉的眼眸之中似乎在诉说着,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宗延黎微微抬手,高飞林端着酒菜入内放在了矮桌上。
袁横也没客气,他早已是饿的饥肠辘辘,当下直接下了床榻,坐去了桌边抓起桌上的肉就往嘴里送。
“还不给我倒酒?”见高飞林站着不动,袁横抬头唤道。
“……”高飞林略微皱眉看向宗延黎,宗延黎点了点头,高飞林哼了一声走上前为袁横倒了一碗酒。
袁横端起酒碗仰头灌下,痛快万分的大笑道:“哈哈!快哉!”
宗延黎也不说话,就这么坐在袁横对面,看着他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如风卷云残之势,将桌上的酒菜吃了个干净,就连碗底那点儿肉末渣滓都伸手抹干净吃了。
“让将军见笑了,老夫吃饱喝足可以上路了。”袁横见宗延黎等候这般久,抬手擦了擦嘴,理了理衣襟对着宗延黎说道。
“老将军不浪费一厘一毫,可见深知百姓疾苦。”宗延黎微微低头对着袁横说道。
袁横一笑并未言语,瞧着那姿态像是并不打算多话。
宗延黎抬起眼说道:“我已为老将军准备好了车马,老将军既是准备好了,那就请吧。”
袁横听着一愣:“这是何意?”
“送老将军归家。”宗延黎笑着说道。
“你要放了我?”这下袁横可真是震惊了,有点难以想象宗延黎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宗延黎转头让高飞林将桌上的碗筷收走之后,牢内只余下他们两人的时候,宗延黎才说道:“袁老将军可知,此番庆国战败失利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袁横沉下脸,撇开头说道:“老夫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当真是老将军技不如人吗?”宗延黎摇了摇头说道:“若你我两国,国力相当,兵力相当,我未必能胜你。”
“如今做出这等假设简直是笑话。”袁横嗤笑两声,似是对这套话术一点想讨论的兴趣都没有,既坐上统帅之位,本就不是拼的所谓旗鼓相当,将帅所行之事,大多都是以军策谋略取胜。
“是,然庆国本不会行至如此地步。”宗延黎抬眼看向袁横说道:“你觉得此番庆国兵败,错在伍立人吗?”
袁横抬眸看向她,沉肃的眼中藏着几分痛恨和不甘。
宗延黎却是一笑说道:“庆国之错在君,伍立人不过只是其中推波助澜的棋子,若无伍立人也会有别人,庆国之祸难道不是帝王昏庸所致吗?“
袁横面色绷紧,放在膝盖上的手忍不住握紧。
“将军说这么多,是想让我投诚?”袁横闭了闭眼看向宗延黎,眸中神色锐利冷声说道。
“自然不是,我自知绝无可能说服将军投诚。”宗延黎扬唇一笑,双目紧盯着袁横说道:“既说要送将军归家也是真的。”
“只是想告诉将军,庆国未必是将军的归宿之处。”宗延黎敛下眼眸说道:“庆帝将此番庆国败军之错全部推给将军,言说将军误军叛国临阵脱逃。”
“伍立人以小人之心,抹黑将军至此,庆帝深信不疑早已断定将军存有异心。”
“将军此去危机四伏。”宗延黎说着站起身来道:“晚辈言尽于此。”
袁横看着起身的宗延黎满目怔愣,有些不太理解道:“你我为敌,你何故告诉我这些?”
宗延黎弯腰正欲离去的动作一顿,侧头朝他望来,那漆黑的眼眸如此坚毅真切:“为将之责,但求问心无愧。”
宗延黎几乎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袁横,她将他放归庆国存有阳谋,也在告诉袁横他入庆国必死无疑,庆帝势必要将天下之错尽数推到他身上。
“可笑,可笑……”
“我忠心侍奉的君主要杀我,我恨之入骨的敌军将首却要放我。”
“哈哈哈哈!”
袁横仰天大笑,那握紧双膝的手忍不住发颤。
宗延黎告知部将要放归袁横的时候,几乎遭受了所有人的反对,所有人都觉得宗延黎此举为放虎归山,宗延黎不疾不徐将詹皓月所言一一说来。
帐中部将们听完瞬间沉默了,只有匡行权忍不住问道:“若庆国皇帝不杀袁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