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飞林去捡回来了两张纸,将其双手奉上递到了宗延黎面前。
宗延黎弯腰伸手接过,垂眸快速阅览那纸张上的内容,细雨飘零而下,那细细的雨幕逐渐将手中纸页打湿,墨水晕开那些字也逐渐变的模糊,可偏偏是这样模糊的字迹,却在她的眼前变得无比的清晰。
宗延黎攥紧了手中的纸,看到了那一句仰慕,看到了那一句亲口言说她为女子。
“呵……”宗延黎骤然发笑,手中纸页被她揉成团,狠狠的攥在了手中。
“将军?”众人看着宗延黎这般神态,隐隐察觉到了她的怒火。
“段元青的项上人头,我自当亲自取来。”宗延黎抬眸遥遥看向敌军方向,语调森然说道:“待杀了他,再论善后之事。”
宗延黎少有冲动之时,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怒气冲天的宗延黎。
特别是在宗延黎提刀杀出军阵的时候,那股滔天的怒火席卷而出之势看的众人目瞪口呆。
自他们认识宗延黎以来,她的情绪当属内敛,行事进退有度,无论身处什么位置都能做到纵观战局,这大约是第一次得见宗延黎如此不管不顾,执拗的往敌军之中冲杀而去,她的杀意尤为明显,为的便是取段元青的性命。
“左右为援!”
“沙将军请去助大将军一臂之力!”
“白将军绕后而行!”
“大哥在前为将军开路!”
那一身文弱之态的公孙璞站在了军前,似是骤然绷紧的琴弦一般,顶着巨大的压力,义无反顾的充当起了发号施令的角色,他的眼中只有宗延黎杀出去的背影。
在这一瞬间所有人似乎都变得无比的默契,根本无需公孙璞多说,他们心中的目的如此一致!
无论如何也要护着大将军无虞!
“挡住他们!挡住!”这是鲁军第一次正面迎敌对上宗延黎,也是第一次得见宗延黎帐下众多兵将如此齐心之态。
“该死……”卑恩斯曾经最引以为傲的阵前军阵,在宗延黎的冲杀之下,竟是如同那瓦屑一般轻而易举被冲散了,他看到了那一骑黑马冲入军阵之中的宗延黎。
看到了那挥砍而过的长刀,骤然之间带起的一片血雾。
卑恩斯心脏狂跳,抬眼又得见那斜插过的长枪,狠厉而疯狂为她挑开旁侧砍来的刀枪,转身间长枪投掷而出,如同串葫芦似的将宗延黎面前挡着的敌军两人直接串在了一起。
宗延黎走一步,他跟一步,从未有丝毫偏差。
唯有他可以跟着她,以绝对的实力,寸步不离并肩为战。
“快把段元青推出去!”卑恩斯终于感觉到了恐慌,眼看着宗延黎都快杀到自己跟前了,那盾兵重甲竟也挡不住宗延黎的攻势,卑恩斯当机立断转头命人将那捆着段元青的战车推了出去。
宗延黎脚踩着马背跃上了战车高台,身后围杀而来的敌军被从四面八方赶来的龙飞光和沙昊乾等兵马尽数伏诛于地。
宗延黎站在了段元青面前,那被强迫跪在战车台上,手脚捆束着铁链的段元青,目光似有些恍惚,看着那一步跨过靠近自己面前的宗延黎,眼底逐渐亮起了些许亮光。
耳边是不绝于耳的厮杀声,宗延黎垂眸看着段元青,而后抬手取下了覆在脸上的面甲。
露出了她那张略显女性的面容,漆黑幽深的眼直勾勾的盯着段元青。
“段元青。”宗延黎垂下眼看着段元青道:“背信弃义,卖主求荣,泄露军情机要皆是死罪,你可认罪?”
“……”段元青张了张口,凝望着宗延黎似是要唤她的名字。
而宗延黎的长刀已是横在了他的颈前,那泛着寒光的刀刃抵着他的咽喉,在这一瞬他眼前似乎出现了更多的画面,眼前的宗延黎与他混乱记忆之中的宗延黎重叠。
他一时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一个宗延黎才是真的,更不知他所经历的哪一次才是真实的。
宗延黎垂下眼语调冰冷道:“段元青,你该死。”
段元青眸色震动,仰着头声调嘶哑道:“我……我没错。”
他从始至终都不觉得自己有任何一件事做错了,没有人不想往上爬,他每一步都是为了自己,有错吗?
或许站在自我的立场而言他并无任何错处,挑战自家伙长也好,为董昊强挡刀争取来为亲兵的机会也罢,甚至在董昊强身边多年,他所表现的始终都是正常的。
对董昊强也确实是真心相待,而后作为董昊强副手,与之同进退多次始终如一。
即便是此次董昊强遇险,或许他确有进言之过,但是最终下达军令的到底是董昊强这位将军。
而后段元青拼死杀出困阵为求援而去,却因追兵过多负伤严重而昏死在了半路。
直到被俘军中,面对无数刑讯他都没有说出任何叛国之话语。
直到……
大梦一场,意识涣散之际,而后做了一个极其亢长的梦,在梦中的他早早与宗延黎结识,二人亲密无间嬉笑打闹,那是截然不同的宗延黎,绝非是他所见的那般冷静沉稳之态。
她会笑会闹,会气会怒,似乎很努力的想融入大群体之中,又似乎对四周的环境很抗拒,极其简单的一个人。
梦中的她同样强大,却亦有短板,躲躲藏藏似有着诸多难言之隐,又似乎对诸多情谊甚是渴望。
“阿黎……”那个在梦中他唤了无数次的名字自喉间溢出。
宗延黎却是再无半分犹豫,再一次挥起手中长刀。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重叠,他的耳边似是传来了女子的哭求,那是穿着嫁衣的宗延茵跪在他脚边,哭求着让他一定要回来,他似乎想起了自己所说的话,他说他一定会回去让宗延黎来带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