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玉蝉惊呼声,金莺也唬了一跳,又发现她神情惶恐,整个人瘫软地上,更是慌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忙扑过去,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姐姐,姐姐!你……你这是怎么了?我……我真的是受花蕊夫人所托,替她把东西偷偷带进宫,离开未央宫路上,便悄悄交给花蕊夫人身边的小內监,其他再没有什么!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姐姐,姐姐,你……你到底怎么了?”
而玉蝉向来镇定从容的脸早已因恐惧而扭曲,哪里听得到金莺的问话,瞪大眼睛,嘴张着,手指指着太液池方向,结结巴巴吐出一句“红……红毛……绿……绿绿怪!女……女女巫!”
金莺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月光下,湖面水汽氤氲,横跨水面的拱桥竟然不见了。她惊愕不已,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四处去找,发现两岸的景物也变了。远处的垂柳、亭台、重重宫殿,近处的假山、灌木丛和松柏都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广袤无垠的原野;鸟鸣声,流水声,秋虫声像被怪兽吞没了般,失了踪迹,变成呼啸的风声和隐约可闻的马蹄声~更可怕的是——这一切来的那么突然,又那么自然,皓月依然当空,她依然在呼吸,身边人……
想到这里,金莺慌忙回头去看玉蝉,才发现玉蝉已经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冰凉的鹅卵石贪婪地侵蚀着她的体温。
金莺伸出手到她鼻下一探,微抖的手顿时僵住,似乎不敢相信,鼓了鼓勇气,再次去探,确认无误——没了气息。
金莺惊呼一声,身体险些趴到玉蝉尸体上,虽然极度害怕,她却仍然用右手死命握住嘴,像是唯恐惊扰附近过路人……很奇怪,她不明白这些想法是如何进入大脑的。潜意识里似乎有另外一个意志存在,每当她惊慌失措,心智摇摆时,这个意志就会浮出来,适时指挥她的肢体完成莫名任务,而且很多时候是违背她的意志。就像下午她从楚玉手中接过那枚黑曜石一样,此刻的她正被那个神秘意志控制着……
中秋节过去几日,从皇宫里传出一件新鲜事儿。
位于西市最繁华地段的长乐坊近来变得异常冷清,素日店铺林立,摊位商贩为抢地盘争得似斗鸡,此刻却互相推让着,争着做孔融。
昔日长乐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眼下却人人垂头丧气,熟人见面也只是匆匆点个头,慌忙逃开,唯恐慢一步被巡防营的铺兵当做妄议皇家秘事而被抓进地牢。街上行人少,小摊小贩能跑的都奔了东市,街边那些店铺也早早打烊,趁着天未黑透,挑着担子,推着车子,悄悄奔东市,日子还要过,银子也要赚,官府惹不起,对于所谓皇室秘史更是三缄其口。
而位于京城另一侧的东市则异常热闹繁华,一品居大厅里,座无虚席,小二哥儿右手托食盘,左臂搭毛巾,口里吆喝着菜名,脸上绽出最灿烂的笑容,额头汗珠在掌柜满意的目光中畅快的流淌着。
“豆腐涝,葱油饼!”
“麻油素干丝,什锦菜包!”
“大盘鸡,皮带面”
……
各种菜名在两层楼的空间里此起彼伏,飘着诱人的香气,伴着收账先生噼里啪啦算盘声,各色客人云集此处,谈生意、会朋友、歇脚儿……人来人往,热闹兴旺。
一品居的新任掌柜姓佟,伙计们只知道他与其他掌柜不同,从不在店里留宿,至于其家世、来历、过往,无人知晓,也无人敢问。一品居的背后老板更是神秘,据传只有每逢月圆之夜,佟掌柜总是亲自驾马车出了金光门,一路向西,具体到何处,便无从得知。
正午时分,两架从西市过来的马车停在店门口,互相挡了路,引起不小纷争,店门口招揽生意的小厮怕影响店里生意,一面陪着笑,一面向对面同伴使个眼色儿。片刻后,佟掌柜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来。冲突双方见到店掌柜,都争着请他评理,佟掌柜并不急着下判断,只是笑眯眯的听着双方各自分说,等两方说得口干舌燥了,佟掌柜方躬身一揖,闪身一边,恭恭敬敬道“两位先生特意从西市赶来,定是又累又饿,不如先入店坐下来,喝两盅,再仔细计较谁对谁错。”
二人看了对方一眼,一个不屑一顾,一个干脆翻个白眼儿,然后挺胸昂头、肩并肩地走进去,店内小二立刻上前招呼,直接引着上了二楼雅座。
佟掌柜目送那二人上了楼,唇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他回身扫视大厅,发现靠近墙角处桌子旁两人正窃窃私语,神情颇为鬼祟,于是向旁边招了招手,一名伙计跑过来,佟掌柜瞧他眉眼透着机灵,便低声吩咐道“过去听听,若是议论女巫的事,收他们的取保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