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从奁盒里重新取出一把梳子,默默梳理着长发。转眼间,太后一头灰白长发在她手指间变成优雅大方的发髻,又选了一支点翠金偏凤钗插在发髻间。太后注视着镜中,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要说这世间,谁最懂哀家,只有刘嬷嬷你了。”
刘嬷嬷笑了笑,伸手欲搀太后起身。太后却神色严肃的审视着她,似乎在等她回答。
“太后,昨晚您休息得不好,还是用过早膳再眯会儿吧!”刘嬷嬷顾而言他,回头对殿内侍候的内侍吩咐道“告诉厨房,太后传膳!”
“你有事瞒着?”太后端坐镜前,直视对方,目光愈加严厉。
“太后,您就别问了,横竖不过一个奴婢,进了宫,就是天家人,生死有命,怪不得谁……”
太后脸色更加阴沉。
刘嬷嬷低头沉思片刻,叹口气道“半夏那个妹子,找到了……不过”她偷偷瞧了主子一眼,道“不过,找到的是一具尸体,就那么赤裸 裸的躺在太液池畔灌木丛里……”说完她又瞧了瞧主子的神色,继续道“半夏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晕死过去。唉,可怜她姐妹二人刚刚重逢便阴阳两隔……禁卫军已经将尸体送到掖庭,交由掖庭令处置。”说完又长叹一口气,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向主子。
太后一动不动地坐在楠木圆凳上,目光愈加阴沉,神奇复杂难辨。
“还有什么?”
苏嬷嬷怔了一下,心里忐忑不安起来,“没,没什么了!”
太后目光如炬,逼视着眼前这位相伴几十年的老妇人,一字一顿道“说实话!”
苏嬷嬷双腿一软,立刻跪在地上,吞吞吐吐道“太后,宫里人多嘴杂,尤其那些掌事老嬷嬷,凭着侍候主子时间长,有些脸面,便倚老卖老起来,没事儿搬弄口舌是非……太后,您不必往心里去。”
“皇后知道此事吗?”想起清晨廊下两个嬷嬷的话,太后大概猜出七八,便不再继续追问。
苏嬷嬷迟疑片刻,缓缓点了点头“皇后已经派珍珠前往掖庭协助处理此案。不过……”她欲言又止,脸上不由讪讪一笑。
“怎么?有何不妥吗?”太后问道。
苏嬷嬷犹豫着,低下头回道“那孩子……明显被人侵犯后,遭灭口。”
太后吃了一惊,道“你说什么?!皇宫内苑,天子福地,何人胆敢如此丧心病狂!?”说道这里,她眸色更深沉,“看来,这后宫需要好好整理一番!”
“太后!您可不要动怒,如今后宫由皇后掌管,咱们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半夏那丫头素来是个懂事的,定然不会因为此事而惹恼皇后。”苏嬷嬷连忙劝解道。
窗外风吹过树梢,几片枯叶脱离枝干,在空中翻飞几下,缓缓落地,被风驱赶着,发出沙沙声。
太后右手紧握拳头,眉心紧蹙,冷声道“这——是第几个了?”
苏嬷嬷神色一震,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太后……老奴知道您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也心疼那几位遭遇不幸的女使……可是,太后,咱们必须要忍啊!”
“忍!?哀家半条命都埋在土里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太后蓦地站起身,铜镜中映出她直挺的身影,像一把待出鞘的利刃,寒气逼人。
“太后!”苏嬷嬷跪在她脚下,极力压低声音,近乎哀求道“您还有怡亲王啊!”
似被霹雳突然击中般,太后愤怒的面孔瞬间怔住,喃喃道“昊儿……昊儿……”,她颓然的瘫坐在光滑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目光闪着晶莹,冷漠的唇角浮起一丝笑意“对,对,还有昊儿!可惜,他至今都未知晓自己的真身身份。”
苏嬷嬷连忙搀太后起身,扶她缓缓走至塌边坐下。
“太后,此事不可着急,这么多年,您都忍了,如今圣上虽非亲生,但毕竟亲自抚育长大,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实。陛下以仁孝治国,想来也不会苛待您这位有养育之恩的嫡母。”
太后直视着前方,眼中早已泪水涟涟,轻声叹道“不知何时,昊儿才能称哀家一声‘娘亲’!可怜的儿啊,若非那个韦氏从中作梗,未央宫那位偏听偏信,昊儿的孩子应该也有十岁了吧!”
“是呀,萧王妃与王爷鹣鲽情深,是京城里人人称赞的神仙眷侣,当年若非王妃难产,一尸两命,太后如今也可以享受儿孙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说到这里,苏嬷嬷突然意识到言语有失,忙掩口止住。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外侍候的內侍神色慌张的进来道:“启禀太后,禁卫军李统领带人闯入宫来,说是……说是……”
“说什么?!”苏嬷嬷厉声问道。
“请太后入掖庭问话!”內侍魏良英大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