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母屏风上烛影黯淡,银河斜落,天边晨星渐渐下沉。
清晨,淡淡的薄雾飘荡在太液池上,如轻纱一般。一艘小船停泊其上,水面平静无波,隐约映出两岸日益凋零的悬铃木,周围阒寂无人。突然一片枯叶脱离树枝,在空中打了几个璇儿,依依不舍地落到草丛里,如同千千万万同气连枝的手足们那样,完成生命轮回。可是,枯萎的枫叶在生命消失的那一瞬间却意外地感受到一股新鲜热烈的力量,仅仅是转瞬之间,枯黄凋零的叶片神奇般恢复生命。
“香茹姐姐,听说昨日半夏姐姐与刘嬷嬷在太后跟前吵架了,芦菔那小蹄子素日喜欢满嘴胡吣,不知是不是真有其事?”薄雾中两名宫娥手捧食盒踩着草丛中石板路,向太液池走来,其中一位身形高挑的宫娥见四处无人,忍不住好奇,询问身边同伴。
那位被称为香茹姐姐的宫娥,看起来年长几岁,神态沉稳些,闻言忙环顾四周,轻声呵斥道“背后议论他人是非乃宫中禁忌,你怎么总记不住!”
那位宫娥似突然意识到言语有误,忙咬住嘴唇,两眼四处张望,见远处薄雾中隐约有人影晃动,前方太液池畔有几名內侍在修整花圃,伸了伸舌头,不再言语。
草叶上露珠闪烁着晶莹光芒,青石板散落草丛间,枯叶覆盖其上,二人穿的藕色缎鞋很快被露水浸湿。那位身材高挑的宫娥性子急,想快些穿过草坪,走路难免匆了些,刚走几步,脚下一滑,身子趔趄着险些摔倒,幸好香茹及时挽住她手臂。
香茹看了看她手中食盒,长舒一口气道“都是二等女使了,还这么莽莽撞撞,哪天在夫人面前也这么不知轻重,看到时谁还能护着你?”
“好姐姐,丁香知道你最好了。以后,一定……”她一边说,一边低头察看踩入草丛的右脚,神色突然大变,惊呼道“血!血!”
香茹蛾眉一蹙,刚要嗔怪她,目光却定在丁香那只藕荷色缎鞋上,果然,崭新的缎鞋上沾满殷红的血渍,登时吓得面无人色,失声惊呼。她们的惊呼声立刻引来太液池畔几名內侍的注意。片刻后,七八名宫女內侍围着丁香,看着草丛里渗出的血,谁也不敢上前一探究竟。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穿过云层射向人间,洒落重重宫殿楼阁,整座皇宫沉浸在明媚柔和的秋光中。
李牧率领一队禁军恰好巡逻至湖边,见柳树下草丛里聚集着数名宫人,剑眉不由微蹙,命人前去察看。
不一会儿那名禁军神色仓皇的跑回来,回道“统领,有名宫女在草丛中踩到人血!”
李牧星眸微敛,问道“人血?有人受伤了?”
那禁军忙回道“没,没看到有人受伤……”
李牧扫了禁军一眼,发现他神色慌张,眉心一紧,径直向人群处走去。
卯时刚过,苏嬷嬷带着两名宫女服侍太后洗漱。太后坐在梳妆台前,菱花镜映出一张疲倦的脸,头上不适感令她不得不睁开双眼,慵懒的目光带着怒意瞟了身后人一眼,问道“今日怎么是你为哀家篦发?半夏呢?”
那宫女初次入殿侍候,闻言不由一惊,手上失了分寸,篦梳掉落地上,啪嗒一声断为两半。
“蠢货!还不快滚出去!”苏嬷嬷厉声呵斥那宫女,连忙弯下身捡起断成两截的梳子,陪着笑容道“太后息怒。原本是半夏过来侍候,谁知突然出了岔子,老奴怕过了晦气给太后,所以让刘嬷嬷找个机灵乖巧的临时代替,谁知这老东西……”苏嬷嬷叹了口气,回头看到另一名同来的宫女满脸惊慌,泪水汪汪的站在那里瑟瑟发抖,脸色不由一沉,低声道“还不出去,等着领板子呢?”
那宫女一听也顾不得磕头紧随同伴退出去。
“岔子?”太后从镜中注视着刘嬷嬷有些变形的面孔,问道“失踪的小宫女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