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分钟后,气喘吁吁的剑齿虎和灰满终于沿着绝壁重新爬回了崖顶。气喘吁吁的他俩不待片刻休息,便跌跌撞撞地走向了前方尸横遍野的战场——
死去狼犬的尸体都已经几乎凉透了,十多米开外的稀疏林地旁,浑身是血的月眼正斜靠着树干椅坐于地,双眼紧闭的他不知何时已然失去了知觉,而那个狼犬军官则匍匐趴倒在另一边的地面上,后颈处的伤口深可见骨。
剑齿虎一脚踢开挡路的狼犬尸体,匆匆奔至月眼身旁——万幸,他还有呼吸和心跳。剑齿虎稍喜,赶忙扶住小豺王的肩膀大声呼喊,来回摇晃一番后,昏厥的月眼忽的猛咳出一口血水,略显疲倦地缓缓睁开了双眼。
“呦,醒了啊,看起来小豺狗命还挺硬,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望着一脸困惑的月眼,紧跟在后的灰满咧着嘴笑了笑,开始低头为小豺王检查伤口。除了右腿的骨折以外,小豺王的身上还平添了不少处划伤,显是方才与敌人近距离搏斗时留下来的,“挺好,就你这点小伤,还算不上是我们三个里最差的……”
“得了吧,大尾巴狼。少得意忘形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妈的!咳咳!”剧烈咳嗽的同时月眼仍不忘费劲地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不愿意……欠你俩的情,小爷我才不会……咳咳咳!”
待淤塞咽喉的血痰彻底清空后,他终于抬头望向了另一边的剑齿虎,面露一丝惊讶道:“好……好家伙,傻大猫也当两脚兽了啊。虽说这只是基操,但以你的智商来说,确实挺不容易的,真不枉小爷我为了掩护你伤成这样……呵呵呵,值得鼓励,再接再厉哈!”
“可不是么,你也是哦,小殿下。”灰满拍了拍月眼的脑袋,略带一丝嘲讽的笑道:“之前还挺刻薄的,现在都晓得关心别人了,嗯,也是值得鼓励,再接再厉吧!”
“去你丫挺的,坏狼,赶紧给小爷把脏爪子挪开!”月眼赶忙扭头躲开灰满的手,“跟你说,我爹都没摸过几次小爷的头!你怎么敢……呵呵,别以为刻意套近乎,就能骑到小爷我头上!”他愤愤啐出一口唾沫星子,同时抬起没有受伤的那条腿踢向灰满,灰满也是十分配合地装出一副害怕的神色,大惊小怪地叫嚷着闪身躲开……
不过,别看表面上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傲然,小豺王的心底却忽的生出了一般别样的滋味——呵呵,一起笑,一起闹,一起并肩作战,一起奋不顾身……这,这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羁绊?
伙伴,是么……月眼暗自默念着这个略显陌生的词汇,莫名激荡的心潮却久久难以平息。或许,我也终于找到了,不再害怕的理由……
“呵呵,我说,你们可别高兴得太早了……”正当他们三个嬉闹之际,自一旁而来的冰冷声音却无情地打破了这难得的欢愉。狼、豺、剑齿虎一齐循声望去,却见那个狼犬军官还没有断气,不知何时已再次挣扎着站起身来,正磕磕绊绊地向他们走来,嘴角的微笑带着一丝难以明说的诡异,“说真的,你们真是太蠢了,蠢到我都想笑……呵呵呵,生灵自由,这个世界最大的笑话。”
“我去,你还没挂吗?”月眼牙疼似的咧着嘴道,“看起来还是我下嘴太轻了,呵……没事,你们谁去替我再补个刀就是了。”
“不。”剑齿虎却抬手挡住了蠢蠢欲动的灰满,“让他说完,也让他死个明白。”
“呦呦呦,就你们还怜恤上我了?呵呵,看来你们真没有搞明白状况哦。”狼犬冷笑着缓缓摇了摇头,“你们真以为自己的行为很正义吗?不不不,自我感动的大侠们,你们不过是一群被蒙蔽的可怜虫罢了,甚至都不愿意停下来静静反思一下——你们真的赢了吗?为什么你们的行动会暴露,为什么我们的军队能准确洞察你们的全部动向?”
“你是说……我们这边有内鬼?!”灰满赫然醒悟,“怪不得……怪不得你们一开始就早有准备,精锐的主力部队也已秘密集结,随时都能有所反应……我早该想到的!”不经意间,他已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月眼,神色分明显示出怀疑与不解,而这当然也逃不过月眼的察觉,“喂喂喂,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觉得是我泄露了情报?妈的,你咋不反思一下自己呢,说不准就是你们这些毛毛糙糙的坏狼出的纰漏!”要不是右腿骨折,小豺王估计能气得一跳三尺高。
“你急啥啊?我,我可没说啊!你凶我干什么啊,想想也不可能是我们的原因啊……”
望着公然争执起来的一狼一豺,狼犬也再不掩饰自己的得意,捂着胸口的伤痕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大道理说的是真好,都是同志都是伙伴,实践起来呢,却又是另一码事。如此脆弱的信任,真的能称之为伙伴吗?哈哈哈,活在虚幻的世界里仍不自知,还妄想当拯救世界的英雄?得了吧,傻孩子们,该认清事实了!”兀自狂笑的同时,军官颤抖着鲜血淋漓的右手,重新弯腰拾起了一旁掉落的左轮手枪,“真是遗憾呢,刚刚认识就要分别,若是你们真的能大难不死逃回你们的保护区,麻烦替我,替我们犬族,向你们伟大的洛戛陛下,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危险!”眼见着对方重新持枪,剑齿虎忙惊呼着提醒身边的一狼一豺注意躲避,却不想狼犬军官并没有向他们开火,而是调转枪口塞进了自己的口腔,坚定地扣响了扳机。
固执的他,将最后一颗子弹留给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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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目远眺,悬崖之畔,尽管自下而上的探照光线依旧不止,但相比之前已变得稀疏很多了。犬族军队的火把宛若点点星光,此刻正逐渐消失在丘陵起伏的地平线深处——他们大部已经通过了山谷,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掉队的剑齿虎他们已无可能抢在他们之前抵达港口了。
失血过多的灰满也终于再无精力去跟一旁的月眼继续争执到底是谁泄露了情报,他略显疲倦地摇了摇头,以左手扶住树干,双腿一软,就势滑倒在地,“得,他倒是解脱了,咱们还得遭罪。”灰满回眼一撇倒地身亡的犬族军官,缓缓吐出了一口气道:“我也不想再去考虑太多了……呵呵,就这么着吧,累了……”
“这种时候可别说什么丧气话的啦!”剑齿虎忙跪坐下来来回推搡着灰满,“来来来,不试试怎么能知道的啦?你走不动了吗?那我来背你……还有他。”一想到小豺王的那条断腿,他不禁悄然咽了口唾沫,但还是继续坚定地说道:“不管怎么说,遇到事情也不能坐以待毙啊!来,我来背你的啦……”他钻至灰满的腋下,尝试着将对方夹起,岂料方一用力,身后的伤口却又再次迸裂了——人形态似乎对原本固有的疼痛要更为敏感,而口头的硬气话也并不能抵消身体的本能。他只觉两眼发黑,不得不卸掉了劲道,虚弱地倒在了灰满的身旁。痛得倒抽冷气的剑齿虎已无力挣动,任凭自己的身躯在人形态与兽型态之间来回闪切,背后冷汗也在不觉间与伤口的血一并浸透了草坪。
“可恶,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他咬着牙抬起右拳,狠狠敲击着身侧的大地。
“不……或许还有别的办法。”突然从另一侧传来了月眼的声音,“既然我们去不了他们那边,那么再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让他们到我们这边来呢?”
抬眼间,却见小豺王不知何时已爬到了死去狼犬的身畔,在尸体上下来回摸索一阵,最后缓缓掏出了——一截柱状金属物体。
“这……这是……”正当剑齿虎一脸懵逼之际,旁边的灰满却已经抢先揭晓了答案:“信号弹?莫非,你是想……”
小豺王并没有开口回答,但通过相互间的对视与凝望,剑齿虎也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发射犬族的信号弹,干扰敌人的战场判断,从而吸引前方的犬族大军折返回山区,同时也能减少紫葡萄他们在港口方向所面临的的压力。
但是这也同时意味着,他们断绝了属于自己的生的希望。
月眼又从狼犬的尸体上搜出了配套的信号枪,又重新攀爬回剑齿虎与灰满的身旁,“怎么样……就这样?”他装弹完毕,将信号枪放到了他们三个的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