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烽胆战心惊停下脚步。
禾三娘隔着面纱,与他对视道:“不好意思,奴家认错人了。我那友人此时已经离开洪阳返乡去了。”
听出她的警告意味,陈烽只得老实交代:
“回禀东家,在下忝为程家窑下属砖厂的包工头,姓陈,单名一个烽字。”
禾三娘美眸瞪大。
混蛋!昨天说的果然都是谎话!
宾客中突然响起几声崩不住的低笑,有人并不给程立雪面子,“低声”私语:“居然让自家奴才出来捧哏,连装都不装了。”
“拿别人当傻瓜。”
“说不定,这傻小子真是个棒槌。没看出人家是想捧自己好大儿!”
说话的是几名劲装武者装扮的人。
陈烽心中微沉,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某个误会当中。
“内定”,“走过场”等几个词汇闪过脑海,顿时升起一股不爽。
搞什么!耍人玩呢?!
众人目光怪异,同情,鄙夷,看好戏。
程老爷内心也挺无奈,你说你一个包工头跳出来干嘛,坏我好事。
只能装作淡然道:“想必创作耗时不短,陈烽你先到那边安静处构思。来人,接着奏乐接着舞!”
仆人将书案抬到了阁楼最偏僻的边角处,比下人站的位置都远。
此举又引来一阵窃笑。
陈烽深吸口气,坦然坐到书案后。
禾三娘以手托腮,也不饮宴,就这么遥遥看着他如何收场。
心中暗道:“你这混蛋自取其辱,小弟早已提前做好篇章,就等当众展示才华。”
“待会本姑娘非得狠狠奚落一番,让你这禽兽身败名裂!”
陈烽冥思片刻,嘴角忽然玩味。
“本想随便抄一首,意思意思,却反而换来了你们的疏远。”
“那我就不客气了!”
示意书僮代笔,低吟道。
“豫山故郡,洪阳新府……”
推杯换盏的众人面面相觑:不是,你还真写啊?
不由佩服陈烽的神经粗大。
文采如何先不论,此人脸皮倒是极厚,心理素质极佳。
程立雪轻笑一声:“平铺直叙,中规中矩。”
……
“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
斟酒的动作慢了下来,程立雪微微摇头:“堆砌辞藻,华而不实。”
……
“紫电青霜,程将军之武库。”
程三少不由侧目,他暗中习武却不能示于人前。这句话豪气干云,直接说进了他心坎里。
……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此千古名句一出,禾三娘忍不住“啊”的一声轻呼,不知何时已经目光迷离。
“好美的意境。”
喃喃自语道,双腿忍不住的夹紧。
……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全场皆静。
千古第一骈文。除非完全的大老粗,但凡读书识字之人,无不感受其中恢弘磅礴的文字之美,和人世沧桑的意境。
程立雪反复念叨咀嚼,不觉间老泪纵横。
“你们怎么了,哭哭啼啼的?”
一名大汉诧异道。
“住嘴!我们只是有点儿想家了……”
陈烽不知:关山难越,他乡之客,戳中了所有闯关东移民心底最深处的柔软。
因为陇山边关只许出,不许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