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郑长忆这边,因觉得太阳晒着犯困,就找了个避光的连廊下坐着打发时间。
此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郑长忆微微侧首,只见一位风韵犹存的女子款步而来,她的步伐中带着几分从容与优雅,仿佛岁月并未在她身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女子身着淡雅长裙,发髻高挽,几缕碎发随风轻舞,更添了几分温婉。
“小郑公子,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女子走近,声音柔和而温暖,带着几分熟稔与关怀。
郑长忆闻言,连忙起身,拱手行礼,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与复杂。“梅姨娘安好,长忆一切尚好,多谢挂念。”
四姨太轻摆玉手,示意郑长忆无需多礼,随即在一旁的椅子上缓缓坐下,目光温柔地打量着郑长忆。
“小郑公子,这些年你变化不少,更加沉稳内敛了。”
虽然郑长忆这些年也时不时被叫来太傅府里陪客,但陪的都是外臣,梅胜寒按规矩不能出现,也就是今日寿辰,她能来前厅走动。
郑长忆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与释然。“岁月不饶人,经历了那么多,总该有些成长。”他轻轻摇了摇头,似乎不愿过多提及过去,“倒是四姨太您,风采依旧,岁月似乎对您格外宽容。”
四姨太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哪里,不过是想明白了人生如戏,心态好些罢了。”
她目光温和地望向郑长忆,注意到他脸颊上那抹不易察觉的红晕,心中顿时明了。“瞧你,酒量还是这么浅,来,我这儿有醒酒药,服下会好受些。”说着,四姨太从袖中取出一小瓶精致的瓷瓶,递给了郑长忆。
郑长忆连忙接过,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多谢,其实我并未喝太多,只是早晨已服过其他药物,担心药性相冲。”他感激地笑道,“不过晚宴可能要被灌酒,我是先收下了。”
梅胜寒心疼的看着他:“现在还在吃药吗?可是早年留下的病根?”
郑长忆连忙笑着摇摇头,故作轻松道:“不是不是,只是前几日滑倒摔伤,吃的续骨药。当年有您的照顾,怎会留下病根。”
郑长忆虽然这么说,但二人都知道,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后,铁打的人都会大不如前。
郑长忆当时十七岁,被太傅花言巧语的哄骗带走后,发现太傅府里的境遇和穆王爷府里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个连丧两子的老头,心理出了问题,生理退化后更加暴戾乖僻,想出一个又一个折磨人的法子来取乐。
郑长忆几天后就忍不下去了,一找到机会就想往外逃,但是逃了三次都被抓了回来。这第三次被抓回来,郑长忆犟着不肯认错,被关在内室打了三个时辰,吊在马厩里不给吃喝。
四姨太听说郑长忆的事后于心不忍,看这孩子比自己儿子还小,实在可怜,过来给他喂水喂粥。
郑长忆不愿意吃想一死了之,四姨太安慰他说自己回去求太傅放了他,让他回家一趟。
梅胜寒记得很清楚,这孩子听到“回家”二字就开始哭,看着自己语无伦次的哭着说,自己是出身青州郑氏的少爷,是连中二元来京城赶考的读书人,不是什么男宠男妓,说自己只是想做官光耀门楣,为什么都要他出卖身体去做下九流。
梅胜寒听着心疼,给他擦着眼泪,温柔的劝他,说自己就下九流的戏子,从前和他一样出身公府,是千金小姐,只是七岁时祖父因为皇子夺嫡站错队,一朝被抄家,自己被经转几手卖到京城戏楼,流了无数血汗才唱红。如今再怎么样也是熬出来了,有钱,有子女,已经知足了。
她说郑长忆受的苦自己也受过,熬过去,活下来,就有荣华富贵等着你。
梅胜寒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只是出于仁心想救他一命,可是看见郑长忆眼里闪过的光,又觉得心虚。
和自己一起被高官们买下的姐妹要么是被折磨死了或者疯了,要么是几年后容貌才能不如从前被弃如敝履。
现实往往是——吃得苦中苦,埋得坟中骨。
梅胜寒还是好心去求了太傅,太傅答应了,郑长忆被带出来救回一条命,半个月后被两个太傅的府兵看管着回了趟家。
郑长忆本以为给母亲看自己身上的伤痕会引起她的怜悯,可母亲却骂他是勾引男人的妖精。
梅胜寒不知道这些,只看着回到太傅府里的郑长忆再也没有反抗过,被太傅调/教了一年后献宝似的献给了皇帝。
皇帝用着舒心,赏了他个梦寐以求的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