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后宫里乱的已经能传信出来了。
贤妃告诉太子,周皇后不知怎么,被皇帝当众训斥后就发了疯,搅得各宫都不得安宁。
贤妃说这半年来皇帝对自己和公主态度好了些,如今公主已经十三岁了,过两年就要议亲。眼下后宫这么乱,不如请旨给怀宁公主开府,一来可以不在皇后眼皮子底下过的战战兢兢,二来,想着外头有严孤山照应,总比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好。
况且皇帝对周后的猜忌已如紧绷之弦,随时可能断裂,到时候周后狗急跳墙,不知道还会干出什么事来。
严孤山自然是心疼妹妹的,虽然早已经把妹妹和贤妃身边换成了自己人,但龙潭虎穴中,过的恐怕还是不舒心。
只是眼下的情形,去求皇帝恐怕功效甚微,还可能会火上浇油,不如直接借此机会斩草除根。
近日周传策将军因其屡屡上书替皇后说情,更是将皇帝的怒火彻底点燃。
严孤山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时机,一个可以彻底扭转局势、除掉皇后的绝佳契机。
于是,他不顾众人的质疑与劝阻,试图说服周传策加入自己的阵营。
李源得知严孤山的疯狂决定后,心急如焚地赶来阻拦。
“你疯哪根筋又搭错了?周传策可是周皇后的弟弟,他们家族荣辱与共,你怎会认为他能背叛自己的血亲来帮你这个被他们视为仇敌的太子?”
郑鹤的魂魄在一旁,虽无形无质,却也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紧张与不安。
“太子殿下,此事胜算太小,切不可贸然行事啊。” 他的声音轻如微风。
严孤山看向他,自从那日郑鹤说出那些话后,二人的关系陷入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尴尬,加之二人也不用时时跟在一起行动,虽在同一屋檐下,却刻意的很少打照面了。
每天少有的交流之一就是,严孤山不知哪一会儿,会突然慌慌张张的跑进书房,脸色发白满脸冷汗的看着他,半晌,轻声问:
“你在,对吗?”
郑鹤总是默默点头:“我在。”
然后严孤山留下一句“抱歉”再转身回去。
几日下来,郑鹤把他们俩给自己说的那九年经历理清了,也大概明白了那些人的谋划,他自己都是个鬼魂了,对怪力乱神的事接受很快。
太子的身份不方便去李源府里,况且京城认识金环的人很多,太子就带着郑鹤远远的见了一面。
几人大概搞清了,和郑长忆生前关系深厚的人能看到他。而之所以和太子之间的联系更密切,大概是因为他被烧尸的时候身上还带着太子的荷包,相当于一个信物。
严孤山听着,莫名觉得还挺靠谱,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给他烧了一件东宫随从的衣裳,自己上早朝或者出公事的时候就算被熟人瞧见也能掩盖一下。
不得不说,郑鹤敏锐度一成不变,这天他就想明白严孤山过来几次欲言又止的意图了。
他突然站起身,把袴裤给脱了下来。
严孤山吓了一跳,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了:“你这是……”
郑鹤面色平静的撩开衣摆,只剩一条短短的裈裤,露出两条光洁白净的腿。
“现在的我没有刺青,”郑鹤说着就要宽衣解带,“除了后背,其余地方我都自己看过了,也没有什么印记,劳烦殿下帮我看一下身后。”
“不!不,你别——”严孤山下意识的就要把他的衣服拉上去。
可郑鹤却皱眉道:“殿下不是一直想为郑长忆报仇的吗?如果身边之人被他们标了印记,岂不是又被监视了?”
“我知道,可是……”严孤山有口难言,“你先穿好,我去寝殿给你拿铜镜来……”
“太子殿下怎么这般扭捏?”郑鹤有些烦了, “你我都是男子,有什么看不得的?”
他身形瘦,衣裳一扯就全落下来了,干脆三下五除二全脱了下来。
严孤山头皮发麻的看着他赤条条的站在自己面前,避开眼神颤声道:“郑鹤,你,你转过去好不好……”
郑鹤有点无语的转过去,心想着这个太子还是行伍出身的,互相看个身体能怎么着。
严孤山看着他光洁平滑的脊背,没有任何烫伤、鞭打后重新生长出的新皮肉的痕迹,如同一块无瑕的白璧。
他颤抖着手把衣服给他披上,帮他穿好:“多谢。”
郑鹤转身时他已经恢复了镇定的表情:“既然如此,那我就要开始我的计划了。”
郑鹤在东宫时,觉得太子是个游手好闲又优柔寡断的,可跟在他身边出了几次公事,却发现他和在自己面前时完全不同,文韬武略、老成持重,看起来是一个完美的储君。
可此时严孤山这个主意属实有些突兀,甚至不像是他能干的出的事。
太子仿佛没有听到李源和郑鹤的劝告,只是默默地沉思着自己的计划,他不顾众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地迈向了周家军营。
军营中,气氛肃穆而紧张。士兵们整齐地排列着,铠甲和兵器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严孤山大步流星地走进周传策的营帐,他的身影挺拔而威严,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皇家气质。
周传策得知太子来访,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疑惑、警惕、惊讶交织在一起。他命人屏退众人,营帐中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他和严孤山,以及躲在屋内屏风后默默关注着一切的郑鹤的魂魄。
二人稍稍寒暄几句,太子便直接说道:“周将军,您也清楚,我们家族间有仇怨,我今日来肯定不是来闲聊的”
周传策皱起眉头:“太子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他的声音冷淡而疏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周后所生的四皇子,有先天弱症,活不过十五岁。这是上天注定的命运,无人能够改变。” 严孤山的声音冰冷而无情。
周传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制下去,恢复了那副冷漠的表情。“太子殿下,您说这些是何意?莫不是在诅咒皇家血脉?”
太子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开始步步紧逼地罗列出自己的筹码:“如果周后想过继,那么现在能过继的只有一个德妃的儿子,如今十二岁,呆头呆脑难成大器。
而且,德妃郭氏的母家和太傅有仇,当年就是郭将军的错误判断,让汤太尉所在的一队人马全军覆没。汤太傅绝不会同意让郭氏的孩子继位。”
周传策的脸上露出了沉思的神色,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椅子的扶手,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太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太子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那冷笑中带着几分自信与冷酷,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