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本想趁机逃之夭夭,脚步移动间才发觉经历了适才从天而降、惊心动魄的一瞬间,他两腿发软仍未缓和过来,如今居然心有余而力不足,挪了半天,仍在露台边上,让在旁的姑姑们双手叉腰看起了笑话。
笑笑开始慌了,把手一伸,匆忙拾了件晾晒在旁的澡衣披到了头上。
“你该不会是在崖顶上踩了个空,然后‘扑通’一声,一跃而下吧?”蒲七娘穿戴妥当,转过身来,止不住嘲笑道。
“我看情况恐怕还得更糟糕。”
“就是!”
“他呀,是从空中的飞舟上摔下的,真是要命。”柳妈妈继续在边上收拾着澡堂晾晒的衣物,冷不伶仃回头补充了一句。
笑笑一听这话,哭笑不得,好不容易打的潜伏被柳妈妈一句话给彻底暴露了,实在脸面丢尽,只得捂脸道:“我原本是待在飞舟上等着降落太平湖畔,也不知怎么回事,飞舟突然就失事了。”
“哎呦,要不是柳妈妈刚好在露台外边收拾晾晒的衣物,险险把你拧了进来,你小子直接就嗝屁了吧。”
“刚刚就听到有飞舟在空中咆哮,姐妹们还在诅咒那个木头人,没想到片刻功夫真出事了。”枫大姐一边幸灾乐祸,一边嫌弃道。
“笑笑,才多久不见,你怎么又跟那个木头人鬼混在一块儿了。”
“就是,我们都还以为你这几天出门远游,是找你的梦中人去了呢?”
笑笑也不知姑姑们哪里听来的谣言,闻言一震,当即矢口否认道:“你胡说,我哪有什么梦中人,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枫大姐一听来劲,继续步步紧逼追问道:“什么胡说八道,胆小鬼,有色心没色胆,你还不敢承认。”
“承认个啥?这等无中生有的事情凭什么叫我承认?”笑笑向来洁身自好,哪里听得下去如此谣言,气得咬牙切齿,开口咒骂道:“可恶,才几天不在大开河,怎么就谣言满天飞。这要是让我逮到是谁造的谣,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哎呦喂,恼羞成怒了都,还凭什么,我看是心虚、打脸了吧。”荷小姑一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的模样,只见她口哨用力一吹,片刻之间,两只调皮的小燕子旋即飞进了澡堂,后面还跟着几只乖巧的小麻雀。
笑笑身心俱疲,侧着身子嫌弃地瞅了一眼露台边上的小鸟儿们,岂料爱较真的小燕子居然豁了出去,当面对质道:“就在你要离开大开河的那天早上,太阳都晒屁股了,花凤凰特意交代我们去催你起床。当时只见你窗户洞开,一个人躺在床上,自言自语,把什么都交代了。我们可都听见了,末了你还说什么‘望欲穿’、什么‘相怜勿相忘’呢!全都是你自己说的。不止我们听到,小麻雀也听到了。”
笑笑闻言大惊失色,转身狠狠瞪了小麻雀一眼,示意它们自个儿悠着点,别不识抬举。岂料小麻雀眨了眨小眼睛,在了解完小燕子表达的意思后,转过了身去,居然使劲地点了点头,附和了起来。
笑笑简直要气炸了,一张脸皮已然涨得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当时他明明是在做梦,此间情形一时半会儿如何能够说得清楚,只是这种事情居然被偷听到了还被传了出来,简直太丢脸了。
两只调皮的小燕子见笑笑已然心虚,舌头一卷,继续开口囔囔道:“哦,对了,这消息还没告知榕嬷嬷呢?走,我们赶快给榕嬷嬷汇报去。”说完振翅飞出,拦也拦不住。
笑笑已然怒不可遏,急着想要上前阻止,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结果一脚踩到溅了水花的光滑石板上,脚底一滑,居然径直从澡堂的小露台翻了出去,朝着太平湖跌落而下。
“糟糕!他真不会飞!”在场的姑姑们惊出了一身冷汗,一口气冲到露台上,想要救护笑笑,却已然来不及。
“啊……”笑笑跌落瞬间,继续本能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呼救声。奈何大开河瀑布浩浩荡荡的水声早已掩盖了一切杂音。
笑笑沿途跌跌撞撞,顷刻间体无完肤,受尽了皮肉之苦,最后随同瀑布之水飞流而下,眼看着就要像一枚深水炸弹一般砸向太平湖。他早已吓得魂归九天,脑袋中万念俱灰,只留下了一个念头:
“完了……”
太平湖上空,木头人身披铁甲战衣,飞来飞去,始终没找到笑笑的踪迹,最后猛然听到呼救声传来,却瞥见笑笑即将坠入太平湖。木头人毫无迟疑地飞奔而下,赶来相救。
刚开始幸灾乐祸的小燕子、小麻雀,以及莲花塘搓澡的几位姑姑亦是各显神通,痛哭流涕地一跃而下,万望能够及时护住笑笑。太平湖畔驻足观望的人们,凡是道行在身的,无不迅即飞起,朝着笑笑跌落的方向赶了过来。
四周喧哗声起,开河大厦里头无数人闻言大惊,不明所以,钻到了瀑布之外,见到笑笑跌落而下,亦是一齐蜂拥而上,试图营救笑笑。
关键时刻,空中一道蓝影一闪而过,于神鬼莫测之际现出真身,竟然是多年未见的蓝凤凰。蓝凤凰一把抱住了笑笑,如蜻蜓点水一般迅即飘向岸边,眼神之中,尽是忧虑之色。
笑笑神情恍惚,一眼见着蓝凤凰,热泪夺眶而出,还以为是在梦中找到了可靠的依赖,在意识消失的一刻,他紧紧抓住了蓝凤凰的胳膊,终于心安。
蓝凤凰见笑笑已然昏厥,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遍体鳞伤,方才后悔自己空付十年修得了一身道行,却也由此对笑笑不管不顾了整整十年。也不知这十年间笑笑是如何度过的,是否真如往来信件里所说的那般欢乐无忧?
事已至此,自责无用,如何把笑笑抢救过来才最为紧要。
蓝凤凰未及飞抵湖畔,已然先行采取行动,凭借意念从左臂上的托星盘里取出了一枚福星星钻,抛起入空,同时口中疾速颂念起了一串祈福真言。
“掌间银河,七星受礼,有福降世,灾厄尽除……”
祷告完毕,空中福星自行悬浮在笑笑身体上方的六尺处,随后缓缓窜出了一道又一道纯白之光,如若电芒一般攀缠到笑笑的身上,直至将笑笑的身体完全包裹住。那纯白光波一旦接触到笑笑的伤口,便快速剧烈运动、沸腾了起来,闪烁不止,犹如遭遇风雪极端天气的暴击。
片刻之后,待到光波渐渐稳定了下来,仿佛雨过天晴一般,随着清风迎面一吹,那纯白之光很快烟消云散。等到笑笑再度出现在人们视线中的一刻,已然脱胎换骨,涅槃重生,此刻宛如一个刚刚睡着了的安静的美男子。
众人又急又喜,赶紧把笑笑送回榕须别墅,好生照顾。
许是被送回榕须别墅的路上多少有些颠簸,笑笑又做梦了。梦里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见着了谁,经历了什么事儿,他这一觉下来,睡得并不安稳,无端挣扎,呓语不断。
好像有听得那么几句——
“这剑太锋利,别抹脖子上了……
……好大的猿猴……
……红眼狼,什么鬼……
……好丑,这也叫龙……
……完了,完了……”
直到深夜,神色恢复平静之后,笑笑才缓缓醒来。映入眼帘的是大开河无数亲朋好友的关切泪眼和欢喜容颜,笑笑微微苦笑回应,而后突然“咦”的一声,睁大了眼珠子,他猛然发现自己身上的伤痕尽祛,疼痛消无,几乎无病一身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