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溪镇。
街上人声鼎沸,叫卖吆喝声不断,茶馆内顾客啜饮一口热茶后,再接着跟桌上的人高谈阔论,唯有柜桌后,一女子神色清淡地翻着手上的书,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似乎自成一方天地。
坐着的正是元清。
一道声音突地打破了此地的寂静——
“小妹,再烧些开水来。”
元清应声,把书放进抽屉就快步走到后堂烧水。
在她将热水慢慢添到各桌的茶壶里时,桌上正闲聊的人总忍不住逗一逗她,
“小妹今天这身打扮蛮标致哦,往街上一站大家都翘拇指的嘞!”
有人接话道,“我就说,女孩子家家的不要老是看书,眼睛会看坏的,要出门多走动走动。”
说着就将手上的老花镜拿起来晃晃。
“诶,我说你们这群人,老逗人家女娃娃干嘛。”这是正在敲烟杆的六叔公。
会来这里喝茶的,大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有神采飞扬说大话的,有倒苦水说家长里短的,有闷头喝茶的,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瞎起哄的。
几人围坐在一张八仙桌,三三两两,一坐就是一上午。
这就是很平常的一天。
从警局出来后,她这段时间暂时住在刘嫂子家,已经逐渐适应了小镇的生活节奏。
刘嫂子是元礼师兄的妻子,下山前师父就叮嘱过她,附近镇上有一位居士,是她同辈的师兄,已经打点好了,可以去他家暂住一段时间。
元礼师兄经常要出门办事,家里的生意是刘嫂子在打理。她以表妹的名义住下以后也会帮着做些小事,但更多的,是要学习该怎么更好地融入这个社会。
从小被亲生父母抛弃,在山里长大,一直跟随师父修行,性格喜静,本就不擅长与人交往,如何才能完成“入红尘”的任务呢?
难,难,难!
元清在街上走着,思考入神时,没注意到周围,险些将行人撞倒,她立马伸手将人扶住。
对面的人刚稳住,就盛气凌人地质问:“你怎么走路的?没看到有人吗,就撞上来。”
只见对方是个娇小的女生,穿着打扮不似镇上的人,元清看着她的眼睛诚恳道歉:“抱歉。”
书上说过,道歉时看着对方的眼睛会显得更真诚。
那女生脸上有些不自然,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真诚,气势也弱了下去,冷哼一声就抬步打算离开。
“等等,”元清叫住她,更加仔细地看着她的脸,“你印堂发黑,最近要小心,身边有小人。”
女生瞪她一眼,语气不耐道:“这话术早就过时了,你别胡说八道!”
元清暗叹一口气,留下一句“午夜时分不要和开车的人说话”,说完也不管她的反应,直接回了茶馆。
到了门口,元清注意到这时的茶馆异常安静,不似平常热闹,她疑惑地走了进去。
只见茶馆内刘嫂将茶盏重重摔在桌上,一脸怒火地盯着她坐在对面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姓王的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们刘家不欠你们什么!”
注意到元清回来,刘嫂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接着开口道:“当年已经让老刘给过你们一块了,现在竟然想把主意打到我侄女身上,天天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也不怕遭报应!”
中年男人面色不善,“我是记着你家的好才会送你表妹到先生家里享福,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刘嫂子气急,直接站起来指着男人的鼻子怒骂道:“你个王八蛋,良心都喂狗吃了的粪箕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什么心思,算盘珠子都蹦我脸上!”
注意到元清已经回来了,中年男人一脸满意地打量着她,一边偷瞄着刘嫂的神色,面带笑意说道:“小妹妹,我老主顾家里有个钱多事少的活,比你在茶馆打杂来钱可快多了,每天都有新衣服和好吃的好玩的,要不要来我们家里做事啊?”
“砰——”不知打哪儿飞来一个茶盏直接摔在男人跟前,溅起的碎片差点划伤他的脸,他一脸阴沉地看过去。
是六叔公,东溪镇前两年刚退休的镇长。
只见他正一手抬着烟杆,嘴里吐出一道烟圈,毫不留情地说道:“王家的狗杂种,我说你也忒不要脸了,大庭广众之下的小娃娃也要骗。还有,要在我面前作威作福,你先滚回去把你家主人叫过来。”
中年男人一见是他,敢怒不敢言,只能恨恨地对刘嫂道:“我告诉你,这太岁我们要定了,你今天不把东西送过来,我明天就带人把你这个烂摊子砸了,天天来闹事,你这个茶馆也别再想开下去!”
撂下狠话,他就带着手下的人扬长而去。
元清一脸不解,询问刘嫂:“他们来干什么?”
刘嫂痛心又无奈地说:“这天杀的王家人!这个月这都第几次了,天天趁着我家男人不在就上门要太岁,这都是他拿命换来的,看今天这意思,要是再不给……”
说着又眼含抱歉地看着元清,“也不知道他们从哪打听到你的事情,这事还把你给卷进来了,我跟你讲啊,他们家说的话你可一点不要听,都是杀千刀的玩意,我把太岁给他们就没事了。”
六叔公在旁边补充道:“这事怨不得你们,要不是我这两年退休了,哪里还轮得到他们王家在我面前作威作福!”
旁观的茶客冷哼一声,“要我说啊,你们还是心肠太好了。就他们当年顺手帮的一个小忙,也好意思借题发挥,这太岁是要了一次又一次。”
刘嫂子感激地看向周围人,“我这茶馆能一直开下去也全凭乡亲们帮衬,哪还能让你们替我操心。不过这是最后的一块了,给完了估计就没什么事了。”
元清站在刚刚离开的一行人的位置上,在空中信手捻住一缕气,暗道奇怪,
这气……怎么没有人气,反而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见刘嫂子已经打算进去拿太岁了,元然立刻出声:“我去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