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洼不平的黄泥大道,一头毛驴晃晃悠悠,沿着道路徐徐前行,脖子上铃声清脆。
驴背上坐有一少年道士,背上负有两柄剑,十七八岁年纪,脸色发白,看不出血色,连口中吐出的寒气也呈白色,两者互为映衬。
许潜一身皂色道服,外面还套了件很是破旧的鹤氅,头戴浩然巾,整个身子缩成一团。
霜降前后,天气便渐渐变得严寒起来,西风转朔风,如同刀子一般,刮在脸上生疼。
许潜自下山南下至今,已有个把多月了,早出了东襄郡辖区范围,眼下是身处东海郡。
东襄郡与东海郡本就挨在一处,只不过一个在北,一个在南,中间隔了一条长河罢了。
将地方缩小到县镇村落,由竹笋山乌山村地界到此,估摸着相隔有千余里。
许潜腿脚不便,能够代步的也就只有一头毛驴,千余里路走一个多月,其实不算慢了。
此时行在大路之上,旁边常有车马往来,更有甚者骑马飞驰而过,激起一阵尘土飞扬。
遥遥望去,前方赫然一座城池矗立。
许潜倒也不急,也不催促,任由毛驴驮着他慢悠悠的前行。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来到城池门口,但见城墙破旧,遍布青苔,人流却是不少,三三两两成群结队,自城门口进进出出,各自奔忙。
抬头看去,城门上三个大字极为醒目。
“灵泽县。”
见到这三个字,许潜面上露出一抹笑容。
“不容易啊!到家了。”
想想他自九岁离家,一晃八年未曾回来,今重返故地,心中难免升起一种别样的感觉。
仿佛历尽沧桑,又似近乡情怯。
驱驴进了城,街道上行人颇多,车水马龙,为防冲撞了别人,他干脆便下驴步行。
走在土石混合夯实的路面上,许潜目光左顾右盼,八年时光,城里的变化倒是不大。
他在这里生活了九年,乃出生之地、成长之地,虽说离家时年纪较小,但家宅的位置却是记得,路径亦是不曾忘却。
“也不知这些年爹娘身体如何?可曾还记得我?一会儿要是见面,我又该说些什么呢?”
许潜一边走,心里一边这般默默想着。
不由自主,双亲面容浮现脑海,让他既有种恨不得立刻见面的激奋,同时又有些生怯。
牵着驴,拄着拐,穿梭人流,走街过巷。
不多时,抵达西市,来到一座宅子跟前。
打眼观之,红墙绿瓦,朱门青阶,周边的环境以及门庭,全然历历在目,无比的熟悉。
印象里,他家境本就不俗,乃是本县富户,不然也不会一千两的建庙费说拿就拿。
轻呼一口气,许潜迈步上前,本欲敲门,然而此刻目光所及,却见那门匾之上写的不是“许员外府”,而是“张员外府”。
许潜心下生疑。
莫非走差了路?认错了门?
他复又往后退了数步,将周边环境仔仔细细再看了一遍,确认就是这座宅子。
可这府上门匾又是怎么回事?
怎会改换了门庭?
难不成是爹娘他们搬了家?
疑惑之下,许潜果断上前敲门,想问个清楚明白。
片刻间,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一名青衣青帽,嘴角留了一撇小胡子的汉子探出头来。
“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