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周玉堂陪猎的那一帮家奴,自受主人训斥过后,不敢跟随,只在原地候着。
怎奈等到天黑不见回来,不由心生忧虑,于是一齐纵马来寻,结果途中又碰上了一场怪雾,迷得晕头转向,半天未能走出。
待得迷雾散去,匆匆忙忙四下寻找,正好听得主人一声惨呼,这才循声找了过来。
众人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却很清楚主人不能有事,不然他们可不仅仅是挨骂挨打那么简单。
霎时间,一个个心急如焚,慌里慌张七手八脚,将人事不省的周玉堂抬上马,一溜烟回转了城内。
到得侯府,一家老小得知了老爷狩猎遇险,无不又惊又忧、惴惴不安,也没心思去问罪那些奴才,赶忙让人请来了大夫诊治。
奈何一连请了三五个大夫,望闻问切施展了各种手段,折腾到半夜,竟无一人能够找出病因下药,全都表示学艺不精,无能为力。
周玉堂次子周志和,关心则乱,心头火起,不管不顾,将这些往日里的名医大骂了一通,甚至顺手揪住一人,举拳便打。
好在亲娘劝住,兄长喝住,周围众人拉开,那大夫的一把老骨头才没被打散架。
将一众大夫遣送出府,此时此刻,那周玉堂的原配、两房小妾,长子次子、三个女儿,全然聚在榻前,哭哭啼啼、满面担忧。
众人一时没了主意,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在这时,榻上的周玉堂忽然睁开了双眼,垂死病中惊坐起一般,一个翻身便下了床。
不理会亲眷的问候呼唤,周玉堂两眼幽幽冒着绿光,面容时不时抽搐扭曲,手脚着地如同猫狗,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爬出了门。
这般怪异反常的一幕,使得一干人等大惑不解,心中惊疑,加上怕他发生什么意外,所以乌乌泱泱的全都跟了出去。
然而眼下的周玉堂,就仿佛换了个人一样,身手矫健好似猿猴,行动快捷无比,他们一边呼喊,一边追赶,仍是落在后方。
如此在府中东绕西拐,最后追在他屁股后面来到了后院畜棚,夫人公子小姐们站住脚,打眼一望,眼前所发生的一副场景,刹那间,让所有人都是胆战心惊、毛发倒竖。
只见那周玉堂伸手从笼子里抓出一只鸡,目露凶光,张嘴一口便咬断了脖子,紧接着一脸享受大快朵颐了起来,弄得满嘴鲜血、满脸鸡毛。
整体动作行云流水,模样目光透着凶戾,乍看上去,不像是一个人,倒像是一头嗜血的野兽。
两名妾室以及小姐,胆子小的,被这一幕吓得失声尖叫,便是周志魁周志和这两兄弟,同样睁大了双眼,痴痴愣在了原地。
包括后面赶来的管家家丁,亦将这一切全都尽收眼底,见状无不是惊得目瞪口呆、心里发怵。
“天呐,老爷,您是怎么了?”
周夫人夹带着哭腔,虽然一开始也是被吓了一跳,但这会儿却是一念忘却,全然转变为怜惜,毫无畏惧,迈步便走了过去。
所幸周志魁及时反应过来,察觉到父亲的不对劲,当即一步上前,将亲娘拉住,转而扭头,望向旁边那些个看热闹的家丁。
“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拦住老爷。”
他是长子,读过书,也练过武,只是全都不精,但见识不小,眼界也不窄,对于一些突发事件,有着一定的判断应对能力。
经他这么一喊,那一帮子人这才回过神来,随着管家一声令下,若干家丁立时一拥而上。
从人数上看,他们占优,但是真动起手来,一则因为主仆关系,家丁们不敢下重手,二则那周玉堂又不知怎么回事,变得力大无穷、身手敏捷,七八个壮汉都近不得身。
无奈何,最后还是又叫来了十多个家仆,采用“人叠战术”,一个叠一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总算是将周玉堂给制伏。
周志魁此刻近身上前,眉头紧锁,神情肃穆,看了一眼地上被死死压住的周玉堂,见他仍旧一贯挣扎,并恶狠狠的瞪着自己,六亲不认,失智失心。
他心知这个时候不能妇人之仁,特殊情况,必须得要特殊对待,当下十分果断道。
“爹,恕孩儿无礼了。”
一边说,一边叫人拿来绳索,将自己父亲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押在一边。
“儿啊,你爹他……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闹成这样啊?”
周夫人满面悲恸,显得难以接受。
周志和亦是惊魂未定,早已六神无主,他举目直盯向周志魁,怔怔问道。
“大哥,爹这是犯了什么病了?咱们……该怎么办才好啊?”
周志魁瞥了他一眼,对此轻叹了口气。
“唉!爹这状态,我想应该不是得了疯病,恐怕是在山里撞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中邪了。”
“中邪”两个字一出,在场之人不由皆是一惊,满脸愕然,一众家丁面面相觑,没来由的,竟莫名感觉到背后一股凉气升腾。
周夫人不觉身形一晃,险些摔倒,幸得周志和就在旁边,眼疾手快,将她搀扶住。
“中邪?中邪?这……这怎生是好啊?”
她猛地张皇失措起来,忧虑之情,溢于言表。
周志魁目光落在母亲身上,忙走上前去,心神镇定,极为理智,出言安抚。
“娘,您别担心,我记得天姆山太一宫中的萧道冲萧道长,素来与爹有交情,当初他们要在山里修建观宇,还是爹出资相助,如今爹遭灾逢难,不若去请他下山搭救。”
他一通话语,条理清晰,思路明确。
周夫人听罢,握着他的手连连点头称“好”。
“娘,您且放宽心,莫要急坏了身子,等天一亮,我便立刻前往天姆山去请萧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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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姆山,太一宫。
朝阳初升,霞光万道。
庭院中,许潜双腿分立,两膝微屈,双臂抬起,如抱两球,静静站着一动不动。
导引桩功,太乙混元桩。
随着他沉肩坠肘,松静自然,身正气顺,心肾相交,旭日照将下来,可见周身隐隐散发着乳白辉光,似有道道视之不见的日精灵气灌入体内。
转眼三个多月过去,百日筑基之功己成,从一开始的只能坐着吸纳灵气,到如今的能够站桩导引,其中艰辛,唯有自知。
自去年冬月开关展窍以后,许潜便能引灵气灌体冲击病灶,在那一阶段,他首先就是医治自己的右腿。
就这样一步一步,日复一日,不胜其烦的日夜用功,终于在一个月前,他顺利冲开所有病灶,使得右腿重新焕发生机。
当感觉到右腿回温,开始有了知觉的那一刻,许潜差点激动得泪流满面。
十几年啊,瘸了十几年啊!
知道他这十几年是怎么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