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群青临出门前被谢淮安塞了件厚重的外衫,本以为就是凌晨用一用。
哪知道第二场的几个晚上都在下雨,这件外衫可派上了大用处。
宋群青裹着外衫,静静聆听着雨敲打屋顶的声音,平静着呼吸准备入睡。
但一想到自己两日才写了一半的策论,他便辗转反侧到难以入眠。
也许是因为太想考个好成绩,他抛弃了写了一天的策论,换了一个自认为更好的立意重新作答。
写第二遍策论时,他又在仔细斟酌每个词和每句话的使用,导致他的策论进度慢得离谱。
明日便是最后一日,看来要加快时间赶紧写完剩下的内容了。
宋群青强压住心中的躁意,逼着自己浅浅睡了一会。
等再次起床时天还是黑的,他用冷水洗了把脸,好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而后才点着灯继续昨日未完成的内容。
烛光未断,等天光大亮时已经燃尽,只余下凝固在桌子上的些许蜡泪。
他答题之间,还恍惚分神听到了隔壁号房传来的几声轻微咳嗽声。
想来是夜雨寒凉,让本就耗费心神过大的考生给折腾病了,这对考生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宋群青笔耕不辍,终于赶在梆子声响前将策论完整誊抄在考卷纸上。
举手交了卷后,他甩了甩写到酸软的手腕,背起书箱跟随着人流一起往外走去。
按前几日的归家流程走了一遍,他于第七日凌晨再次站到贡院门口。
还好这几日天朗气清,完全不复之前恶劣的天气,这不禁让包括宋群青在内的考生们都松了口气。
要是再来几天夜雨,恐怕大部分考生都支撑不到考试结束就被抬出了考场。
第三场考试的内容考得很杂,包括但不限于诗歌、算学、农学甚至还有《周易》之类的内容。
好在宋群青这几天听从了欧阳昱的安排,从他那儿借了不少书去看。
如今面临这些杂题,即使他并不能完全理解答出,但却能答个大概,这对现代灵魂的宋群青来说已经算好的了。
能顺利考完九日七夜的考生现如今无一不是身心俱疲,不少人刚走出贡院时都萎靡不振,甚至有身体虚弱的撑不下去直接倒在了家人的怀中。
宋群青的身体素质在书生中算是顶尖存在,但即使是他,也依旧感到十分疲累,刚一上马车便靠在车壁上睡了过去。
谢淮安哪里见过他如此疲倦的模样,担忧地压着他尽快沐浴上床补觉,还吩咐厨房后几日多做些大补的汤来补补身子。
经过了几日的休整,参加乡试的书生都差不多恢复了元气,各大酒楼中常见到书生们聚在一起讨论着这次乡试。
其讨论的话题大多都离不开乡试的题目,以及猜测这次乡试的头名究竟是何人。
就连衢州内的赌坊都开了盘,那些提及率高的名字无一例外都被标了赔率,宋群青这个今年院试的案首自然也在其中。
“厉玉衡可是衢州鼎鼎有名的天才人物,他三年前的院试便得了案首,如今经过三年的累积必定比昔日更为厉害,我已经下注了,赌他是此次解元。”
“三年的累积就能让案首到解元?那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我倒是觉着胡书鸣极有可能,要知道他可是李先生座下的头名学子。李先生是什么人呐!人家可带出过解元,如今再带一个解元想来也正常。”
“兄台这话未免太臆断了些,李先生是厉害,但能不能拿到解元还是得看学子自身的本事,听说府学几次测验当中胡书鸣都未拿到第一,想来解元应当与他无缘了。”
“那厉玉衡厉公子,人家的老师也是一代大儒王恒之,按你这说法岂不是也没夺得解元的希望?”
“你……!”那开口的书生被这话堵的哑口无言,只好一甩衣袖,“你可知胡书鸣几次被夺第一都是同一人所为?”
“哦?”另一跟他顶嘴的书生好奇地挑高了眉毛,“谁啊?”
“宋群青!”
“宋群青?今年衢州院试的案首?他不是才刚进府学没几日吗?怎么就如此厉害了?”那人被这名字惊了一跳,连忙追问道。
哪知道告知他的书生只是斜睨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但他不说,但有人便管不住嘴了:“也就是两次侥幸夺了第一罢了,要不是欧阳夫子把他当亲儿子一样,什么都告知他……凭他这么个资历尚浅的人哪里夺得了第一啊?”
他语气之中的酸味一览无余,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是欧阳昱透题给宋群青,才让宋群青夺了胡书鸣头名的位置。
这话一出,便传遍了整个衢州,其中自然是有的人信,有的人尚且存疑。
但宋群青在赌坊盘上的赔率却持续走高,这意味着看好他的人越来越少。
孙韶华眯着眼,恶狠狠地盯着楼下那群七嘴八舌的书生。
他们正讨论着能夺解元的热门人选,期间还含着不少暗地里贬低宋群青的话语。
谁叫宋群青是此次院试的案首呢?
若他不是案首,便没有人会关注他下不下场。
若他选择不参加此次乡试,则自有人夸他懂得沉淀。
但他选择参加乡试,就意味着他成为了诸位“前辈”的强劲对手,那感到强烈威胁感的这群人定不会嘴下留情。
更别提宋群青现如今为人所知的,要么是他谢家双婿和衢州案首的身份,要么就是两次压过胡书鸣夺得首位之事,且这样的第一在流言中还是耍手段得来的。
这样的声名,与写一篇诗便火一篇诗的才子厉玉衡,以及多年蝉联府学首名的胡书鸣自然无法相比。
“他们在胡说八道什么!”孙韶华实在听不下去,狠狠一拍桌子,转头看向正慢慢品茗的宋群青。
见他神色自若,孙韶华气道:“宋兄,底下那群人如此污蔑你,你就不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