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韶被他吓得愣住了,她不懂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她才应该是反应最大的那个人,而且她不明白为什么中校会知道齐鸣这个名字,也不知道他是误会了什么还是担心自己做噩梦,才会突然这么生气,而且他还认为这件事会毁掉两人之间的关系?
树醒风举起手杖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好,好,我闭嘴。”,他像是做错了事一样,畏畏缩缩地后退两步,“你们自己处理,我肯定不管。”
这个男人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尴尬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试探:“嘶……难道是我搞错了?那你俩现在到底什么进度?我以为你们的关系跟结婚就差张纸呢?”
沈韶一脸荒唐地看向树醒风:“啊?”
树醒风看着沈韶的反应,他面带更加荒唐的表情看向自己的儿子:“啊?”
恩竹还没从愤怒之中恢复过来,他不知道两个人在“啊?”些什么。
树醒风难以置信,下属给他送回来的两个人的行程报告里,又是游轮跳舞,又是住一间客房,能源矿改革案当晚恩竹进了公寓,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走,两人又是一起旅游、恩竹又是好多次往沈韶公寓钻,这两天更是在那连续过夜,昨天傍晚还在便利店买了……他甚至连孙辈的名字都想好了:正反面分别是男孩女孩,满满当当列了有一张A4纸的选项呢。
树醒风脸上出现不好意思的表情,但他觉得有的东西确实应该由父亲的角色来教,虽然自己缺席多年,现在补上应该也可以。
他的脑回路竟然是既然有亏欠,而且本来见面机会就少,那事不宜迟,说干就干。
他当场就小碎步凑近了中校,用肩膀推着儿子到旁边躲开沈韶,把手杖夹在腋下,双手在空气中搓着一个不存在的圆球,和恩竹耳语:“不是,你们居然还没那什么?”,他越来越小声,“你该不会是不懂吧?军校里不教这个的吗?你们不那什么的话,你平时怎么解决……你就光靠小网站?还是说你身体有什么问题?这个年纪不应该吧?”
中校的表情比他俩加起来还更荒唐:“你个老不羞突然说什么???”,他连连倒退远离这个莫名其妙的话题。
树醒风开始怀疑恩竹到底是不是自己亲生的,怎么能一点都不像呢?心说就算沈千山这个自视甚高的臭老头不服又怎样,我就不信他身在那个传统的世家圈子里,还真能不在乎名声,而且你俩是情投意合,又不是什么别的,一击制胜的方法就在眼前,why not?
沈韶心说首先这里很安静,而且刚才离得也没多远,我完全能听到你说的话;其次是你们夫妻俩能不能多沟通一下,要不要稍微统一下攻略的策略?
恩竹实在受不了这个家伙了,他抓起沈韶的手就往医院外面走:“我们回去盘资料吧,我看还是离这个神经病远一点比较好。”
“我有车,送你们吧?”,树醒风拄着手杖一瘸一拐地追上去,“那个……喂!哎!”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喊住他们,太久没有说出口的词汇对他来说也是如鲠在喉。
“等等……明竹!”,男人慌乱地脱口而出,随后立即懊悔不已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中校头也不回,只是咬牙切齿地喊道:“我早就不叫那个名字了!”
沈韶突然意识到,在那夜的故事里,树醒风一直是喊中校“明竹”,而恩喜儿从来只叫他“竹儿”,两个人根本就是对这个孩子带着不同的心态。
“是喜儿……”,男人拖着扭伤的胯努力追赶。
恩竹似乎有很多火气积攒在心里,“你过年见到她了,她有没有告诉过你,她那些年都是怎么被凌水的人在背后议论?人们说她没有父母教,说她不知羞耻,有的人甚至叫她……”,军官的拳头不禁紧起,他小时候没少因为这些事情跟别人打架。
“不是……”,树醒风因为疼痛而停下脚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攥着手杖支撑身体,牙齿里喘息着:“是有个东西,是喜儿……你母亲寄过来,托我转交的……”
中校不再往前,他缓缓转过身去,看着那个倚在手杖上、颤抖着身躯的男人。
“等我一下……东西在车上。”,树醒风对着远处的轿车抬了一下手,示意他们把东西拿过来,“还有……我知道我对不起她,我会想办法弥补的……”,男人边喘气边解释,“你应该也有小时候的记忆,虽然可能不多……但我是爱她的,这一点你理应知道……”
一个下属从轿车上跑过来,手里掂着一个木盒子,毕恭毕敬地交到了中校手里,里面是两根手工编织的手绳。
“不要弄丢了……”,树醒风慢慢直起腰来,“……不要像我一样。”
等待下属走远后,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已经旧得褪色的手绳,和一枚保养得当的男士婚戒:“我弄丢了很多东西,包括你,唯有这两样,我一直随身携带。”
中校合上了盒子,他眼里是很复杂的情绪。
眼前这个养尊处优、四体不勤、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虽然看起来还很年轻,但实际上已经年近半百,在这些年每个孤独的日夜里,说实话恩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的。
“光是我知道有什么用。”,他再次牵起沈韶,转过身去背对着树醒风:“那个戒指,你就不能戴上吗?”,他似乎是很不情愿地在给对方台阶,“在那装单身,到处骗小姑娘呢?”
树醒风的脸上逐渐出现了笑容,他的嘴角舒展开来,眼神也变得温柔:“好,我戴上。”,男人将婚戒嵌入自己的无名指,像是许诺般对着中校的背影说道:“不会再摘了。”
沈韶心说搁这演什么肥皂剧呢,既然椅子坐稳了、株醒月也回收了,那就赶紧把你老婆接回来吧,等我把你送进监狱,到时候想办法给你俩每天都安排家属探视。
沈韶打了辆车,树醒风站在医院门口目送两人离开。
……
沈韶的手一直捏在中校手里,就好像她是一个氢气球,如果没有抓紧就会飞走。
沈韶不知道怎么打破这个沉默,他知道恩竹大概和她在想同一件事。
“不是你想的那样。”,中校突然说话,“我不是在担心什么可笑的事情,我只是希望我们之间能够自然而然地慢慢来。”,他看着盒子里的手绳,“我希望某一天,你能向我敞开心扉,主动和我说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他深吸一口气:“我也想,分享你的记忆,不管是好是坏。”
军官解释说他刚才生气只是因为,他期待沈韶自己到时候会自然而然说的事情,被提前点穿,并非是自己乱想或者什么破防了之类的原因。
沈韶伸手从盒子里拿出长一些的那根手绳,给中校系上:“我没有不愿意和你分享我的记忆。”,她随后把手腕伸到男友面前,示意他给自己系上另一根:“只不过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有的事情……或许,也正好需要有个人像这样逼我一把。”
“那天在火锅店打赌,你还欠我一个不能拒绝的要求。”,中校将另一根手绳系到了沈韶细细的手腕上,“等到了公寓就告诉我吧,齐鸣…..是你的什么人?”
沈韶的脸上是一个疲惫的笑容:“好,不过我心情到时候肯定会很差,你最好插科打诨调节气氛和我的情绪,讲完以后,你还要负起责任把我哄好。”,她看着恩竹的眼睛:“而且,你要先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