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先睡一会儿?”,随着飞船进入平飞模式,上校转过头来,温柔地看着恋人在阳光照射下、略微有点棕色的虹膜,伸手把墨镜抬到额头上,以一对金色的宝石作为爱意证明。
沈韶看了一眼手环上的资料:“王城过去应该只要五个半小时吧?为什么全程是六小时?”
恩竹对她的提问像是意料之中般露出了笑容:“因为路上有个景点,我想带你看。”
沈韶眨了眨眼:“我有任务在身,要不返程的时候再旅游?”
上校摇了摇头:“半个小时耽误不了什么事,主要是这个景点不是随时有。”
“不是随时有?”,沈韶更加疑惑了,“那是什么东西?”
恩竹宠溺一笑:“这是秘密惊喜,好奇的小调羹,要不先睡一觉吧,一会儿我叫你。”
沈韶被这个爱称逗乐了:“为什么是小调羹?这是你们东南的说法吧?好奇怪。”
上校微笑着看向沈韶的明眸:“你的亲朋好友不是都叫你韶韶吗?勺子不就是调羹?”
“太牵强了吧!可是叫起来一点都不顺口啊!”,沈韶噗嗤笑出声来,“三个字不饶舌吗?”
恩竹目视前方,耍赖般摇晃着脑袋:“我不管,我私底下偷偷用。”
军官的余光注意到沈韶还在看自己,于是再次转过脸去,与她对视。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春天的晴朗天空。
飞船身侧的噪音,被耳机隔绝在外,仅剩彼此呼吸在麦克风里、通过数字信号转播的声音。
此刻,二人的脚下是全世界,但无人知晓他们正掠过自己的头顶。
如同恋人的关系,隐秘又坦荡。
上校伸手关闭了中控台上塔台呼叫系统的按钮。
安全带限制了两个人身体之间的最小距离,就像双方身份之间那层无形的壁障。
二人微微把肩膀和脖子向对方倾斜着,只是偏过的侧脸和逐渐靠近的鼻尖,在这寂静无言中,心照不宣地用睫毛缓缓遮盖深湖一般的瞳孔。
沈韶的指腹柔软地抚上了恩竹的手背。
彼此的心脏通过这样的链接,好似正交换着血液。
只是黏膜最基础的触碰,就足以共享逐渐加速的脉搏、和大脑神经元之间闪烁的电流。
不需要夹杂疯狂的欲望或是多余的激素,仅凭一根隐隐约约的红线确认心意。
身心共鸣的选择,比一切空口情话或甜言蜜语,都来得真诚。
“我……”,恩竹缓缓抬起了脸,他很想对沈韶说出口那句话,他的心无比坚定,但不确定自己在现实上,是否已经够格作出这样的承诺。
沈韶眼里的光芒隔着睫毛的缝隙闪烁着:“我也是。”
她微笑着再次重复:“不管你想用哪个词,我也是。”
上校的眼睛里浮起一层雾来,面上的表情却是开心的笑脸。
她分明比阳光更温柔。
她分明比春日更美好。
根本不应该用愚蠢的世俗眼光来评价她的真心。
她是世上数十亿人中最完美的唯一。
“我爱你。”
……
沈韶的睡脸隐藏在眼罩下面,红色的上下嘴唇之间有一条细细的缝隙,隐隐约约露出洁白的牙齿一瞥,长发慵懒地披在她的肩膀上,发尾的蜷曲勾着胸前肋骨上的神经。
上校在逐渐下降飞船的高度,进入悬停状态。
“醒醒。”,军官轻柔地拍了拍沈韶的肩膀,“我们到了。”
沈韶迷迷糊糊地掀开眼罩:“什么?我睡了那么久吗?”
恩竹微笑着替她整理被眼罩弄乱的头发:“不是,我们到景点了,顺便吃午饭。”
上校从沈韶座椅前的储物空间拿出三明治来。
“到底是什么景点……?”,沈韶还没彻底清醒,“还不是一直有……”
恩竹示意她看舷窗外面。
飞船安静地悬停在蔚蓝的大海上,三月的微风带着海水的咸味和蓬勃的生命气息,在阳光的点缀下,海面泛起了银色的光泽,沈韶惊叹得不禁摒住了呼吸——
两头鲸鱼从白色的浪涛之中轮流翻腾起巨大的身体,随后便依偎在这深蓝色的幕布之下,这支舞轻盈而优雅,它们的身影在水中交织,时而疏离,时而紧密相连,宛如一对恋人在水下世界中演绎着浪漫的邂逅。
它们共同追逐着春天的礼物,那些丰盛的鱼群是最好的午餐,鲸鱼大口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这是一场生命的盛宴,也是一场视觉的盛宴,在这个宁静而祥和的春日中午,两头鲸鱼靠着彼此的肩头,相伴在一望无际的孤寂大洋中,上演着它们自己的浪漫传说。
在捡漏小鱼的那些海鸥群尝试着打破的安静中,两条鲸鱼的声音缓缓升起。
鲸歌的旋律起伏跌宕,时而低沉如同远古的呼唤,时而高亢如同山川的回声,这是一种神秘而古老的语言,这歌声穿透海水,传遍世界,仿佛在诉说着源自大海的、生命的秘密。
在这无垠的海洋中,鲸歌好似最浪漫的誓言,所有聆听到的生灵都能确认它们之间不可分割的细腻感情,正如它们掀起的、旋转的海浪,缱绻缠绵,永不分离。
“天哪…..”,沈韶莫名地想哭,她像是怕打扰到它们一般,捂着嘴小声地说话:“我第一次亲眼看到大自然里的鲸鱼!”
沈韶颤抖着呼吸,看向鲸鱼身上那些斑驳的伤痕,它们以温柔的鳍抚摸彼此的疮口,用眼神分享旅途的奇景,约定好从此一同漫无目的地满世界风流。
“据说,鲸的声音能传播超过三千公里。”,恩竹小声地说道,“而且不同的鲸群,它们还能学会彼此的不同曲子,甚至流行传唱起全新的鲸歌。”
他轻轻地抚触着沈韶耳畔的头发:“不同族群的鲸鱼之间都可以互相理解,甚至一同谱写新的篇章,那么我相信人类也可以。”
沈韶转过头,两个人看向彼此晶莹的双眼。
“我也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