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国公夫妇让她赶紧坐下:“妹妹莫怕,圣上多半是一时起意,沈大人一向恪尽职守两袖清风,并没有什么实质的罪状落在别人手里!”
辅国公深呼吸平静心率:“千山没做错任何事,就算圣上要弃他,他不是贵族,不能以皇室家法处置,必然也是要走司法程序的!司法部那边妹妹大可放心,你们二人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是什么也查不出来,最多也就是撤掉他的官职!”
沈母抖着手接过辅国公夫人递来的茶:“我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哥哥嫂嫂可有头绪?”
辅国公夫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今天突然接到皇帝让人送来的家宴赏赐,也是一头雾水。
辅国公咬着牙说多半是沈千山推改革太急切,让皇帝怀疑他别有所图,于是故意试探一番。
“别有所图?试探?”,沈母放下了茶碟,“圣上说什么了?”
“今晚的家宴,长驸马也参加。”,辅国公牙齿打颤,“圣上和长公主虽亲如同胞姐弟,也一向信任她、让她参与政治决策,但恐怕难免因为去年各种事情心生嫌隙……”
“去年……”,辅国公夫人转着眼睛回忆,“我听说黄金面具一案,沈大人交上来的面具是碎的,当天长公主连夜让圣上去她的寝殿……之后此案不了了之,再之后便是改革。”
沈母双眼惊恐:“圣上怀疑偷盗皇室黄金是长公主做的,而我们包庇长公主,与其勾结?”
她脸上写着【这傻逼皇帝脑子有泡吧?明明是千山和韶韶秘密调查才抓到证据,我们如果是同谋,为什么要自掘坟墓?而且沈千山当年国库案的时候查抄了长公主母家,沈氏和她压根就是有世仇啊!怎么可能会合谋啊?!】一类的话。
“会不会是觉得,千山故意捅出皇室黄金一事,目的就是推进改革,从而方便长公主从中牟利?”,辅国公尽力思考着可能性,“而千山操之过急,引起了圣上的猜疑?”
沈母无语地摊着手:“长公主哪里牟利了?她自己母家表姐妹嫁的贵族,自愿献出自己的封地来给圣上做改革试点镇,这还不够证明忠诚吗?……难道那个没有半毛钱血缘关系的外甥当了行政长官也算?”
她简直要气笑了:“姓恩的就是平民一个,又不是贵族,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真不放心的话,直接撤了那野小子的官不就好了,关我们什么事啊?!”
恩竹猛地打了个大喷嚏。
“可我那天听七位行政长官述职,别的行政长官都急着攀附权贵,买卖土地甚至和贵族联姻,反而是只有恩竹长官没有和贵族进行任何产权上的交易,分明忠心于圣上的改革啊?”,辅国公疑惑地挠着额角。
沈母咬着自己的下唇:“还有上次樊月初的事,特意安排了他们……莫非是圣上知道了……”
“什么特意安排他们?什么知道了?”,辅国公夫人捕捉到了重点,“妹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们?”,她一把握住了沈母的双手。
沈母犹豫几秒,支支吾吾地说道:“哥哥嫂嫂……可有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
辅国公夫人一愣:“风言风语……?莫非韶韶她真……?可恩竹长官不过是外戚,连爵位都没有的呀!实际上和长公主能有多少关系?真算起来还没她母家的几个贵族姐妹夫危险啊!”
辅国公觉得荒唐:“就算这小子狗胆包天起兵造反,名不正言不顺,皇位排队叫号都轮不着他,更不可能有贵族会支持他!不用一个小时就锒铛入狱了,肯定不是因为这种事情!”
辅国公转口教训沈母:“总的来说这小子哪里配得圣上猜忌?不过你也真是,怎么会让这种沐猴而冠的狗尾巴草惹上咱们家韶韶?先说好了,我不同意!”
恩竹又打了一个大喷嚏,把思索中的沈韶吓了一大跳。
沈母烦躁地端起茶来,搓着茶盏盖碗:“我看圣上是怕沈家不忠,想要拿什么拴住咱们。”
“那叫长驸马来是什么意思?”,辅国公夫人百思不得其解,“会不会跟韶韶的工作有关系?她不是在谛听吗?”
沈母叹了一口气:“可韶韶也没做错什么啊!还刚升了职呢!”
“别猜了!”
沈千山不等侍卫通传,直接推门而入,然后转身合上了门:“圣上就是无端猜忌,是我改革太急,导致他怀疑沈氏的忠心,一边想利用韶韶拴住我们,一边又不想让她诞育有皇室血统的孩子,忌惮我们沈家和你们辅国公家合起伙来,两大权贵重臣借着改革培植自己的势力,怕我们之后扶持她的孩子上位!”
沈母站了起来一把抱住沈千山,边哭边骂:“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若是韶韶有什么事,我和你没完!”
辅国公敲着桌子急:“那不让韶韶和皇室联姻不就得了?而且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我们不是一直就这么做的吗?而且这跟长驸马有什么关系?”
“圣上是想利用恩竹。”,沈千山咬牙切齿,“他若是通过考验,忠心圣上改革,便是颗干净的棋子,算起来又是皇亲国戚,但是又没有爵位和继承权,用来按灭我们的火焰正好!”
辅国公疯狂摇头:“什么?我们家韶韶嫁进恩氏和株树塔……?这不是搞笑吗?我不同意!”
“现在不是这个问题。”,沈千山松开妻子,双腿一软坐了下来,“若是这蠢货私心作祟,没通过圣上的考验,同时要是今晚长驸马又听说圣上要赐婚,一时太过激动,当着圣上的面曝光他俩其实是情投意合,那就要两家人一起完蛋了!”
辅国公下巴脱臼:“就坐实了恩竹其实是长公主的人,而我们和长公主的人早就勾结?!”
“若是这小子脑子清醒,处理掉和丰亲王的遗孤……”,沈千山烦躁地深吸一口气。
“那如此一来,只要拿捏住手无缚鸡之力的恩氏一族,就能同时拿捏住长公主和沈家……”,辅国公立刻明白了皇帝的意图,“一边挑拨恩竹上校和长公主的关系,让他作为长公主一脉却待在自己的阵营,一边能绑住这两个年轻人和沈家为己所用,又能断了沈家凭贵子上位的意图,防止出现像内乱那样的情况,杜绝大臣纷纷扶持自家子孙的情况重蹈覆辙……”
沈千山垂着脑袋摇头叹息:“甚至只要长公主或者沈家有一点不忠的苗头,只需要一道指令,按谋反的罪名杀恩氏九族,就能把我们两边都一锅端掉,皇帝便是料我们肯定会畏惧这种连带的可能性,因避嫌而不敢勾结!根本无法再选边站,只能一心一意做他的臣子!”
沈母嘴唇颤抖:“圣上太过忌惮贵族势力,又不放心沈家这种根深蒂固的官宦世家,一边害怕有继承权的血亲篡位,一边害怕大臣重蹈覆辙、以带有自家血脉的皇子谋取皇权……想着长公主母家和我们有仇,再叠加恩竹这种没有贵族血统、只能靠皇位稳固才能得势的的外戚和我们的姻亲,就能又保证我们两派不会联手,又能平衡双方势力、一次性拿捏……最后不管是我们,还是恩氏,还是长公主,都只能全部为皇帝所用,只有巩固皇权,我们才能过得更好,反之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圣上甚至在一开始,说想让韶韶入宫为妃。”,沈父攥紧了拳头。
三人同时瞪圆了眼睛震惊地看着他:“什……什么?”
沈母的嘴型说了句无声的“一把年纪的老色鬼信不信老娘马上就杀了你”。
辅国公难以置信地说道:“但言外之意必然是不会让她有自己的危险子嗣,可你们家就只有这一个孩子啊!难不成是要让你们夫妇断子绝孙吗!这有违法理,不管是臣子还是贵族家中,独生女不可嫁天子为妃,这是白纸黑字的规矩啊!当年你们夫妇不就是因此才只要了一个孩子吗?”
“不过,那应该只是试探,看我是不是有让沈家加入皇权争夺战的意思,我已经严辞回绝,说绝不会让韶韶和皇室贵族联姻,直接从根源上杜绝一切可能性,以证明我们沈家的纯臣之心……可皇帝改口便说那就和不是皇室贵族的人结亲!”
沈千山一拳砸在桌子上,他当时也只能两权相害取其轻。
沈母和辅国公夫人焦急地问那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此事我们无解。”,沈千山头疼扶额,“我们是死是活,只能看恩氏的那两个人怎么处理了……长驸马今晚对赐婚的态度,和恩竹上校面对密诏的决策。”
……
恩家耀疑惑地看着手里的赏赐通知。
“夫君,怎么了?”,长公主见他皱着眉许久不说话,关心地问道。
恩家耀把屏幕挥给了长公主:“圣上说今晚赏赐了辅国公家宴,宣了沈中堂夫妇入殿不说,还同时邀我一起参加。”
他不明白辅国公一家吃饭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还是这么恐惧。”,长公主一下子看穿了皇帝的意图,“他太没有安全感了。”
恩家耀没懂:“夫人,为夫愚钝,此事何由?”
“恐怕这次,是因为那个人的事开始的。”,长公主摇了摇头,“和丰亲王乃先祖世袭的爵位,五代帝王之前,他们家的爵位源自当时皇帝的幼小嫡子,血统十分纯正高贵不说,还与我母家有裙带关系,我小时候唤他作裕哥哥,当年我们的婚约本就是亲上加亲之意。”
长公主看着自己的袍子,懊悔不已:“我不应该让你……让谛听去处理这个人的事情,皇帝知道了此事,定是以为我还和他保有联系和感情,担心我作为先皇为数不多还不在牢狱之内的子女,在皇帝这个混了异族之血的人面前,会暗自生出威胁来。”
她感叹若不是因为当今圣上被无数贵族和大臣背地里骂“杂种”,或许当年的内乱就不会发生,或许大家就会老老实实地承认,他又是嫡子又是长子,继承大统明明就是名正言顺。
恩家耀大概明白了:“所以,皇帝想用我来掣肘夫人你?”
“是用竹儿。”,长公主叹了一口气,“一步棋,就能牵住沈家和我们。”
恩家耀眼睛一转:“竹儿没有贵族血统,如何值得圣上忌惮?这孩子和沈家又有何关?”
“他会让竹儿杀了裕哥哥,然后再给竹儿赐婚沈家千金。”
长公主痛苦地闭上双目:“皇帝料你必然会爱护你姐姐唯一的孩子,可他杀裕哥哥,我怎能不恨他!皇帝知道我必然不会再信与我有杀兄之仇的恩氏一族,而沈家本就因国库一案与我母家结怨恨,与沈家千金联姻的竹儿,从此便只能是皇帝的人了!”
恩家耀感到胸口酸胀难耐:“夫人,竹儿他……他没有办法,他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长公主摇了摇头,“我不会真心怪他,但也确实无法再真心待他。”
恩家耀抚摸着长公主的脊背安慰:“为夫应当怎么做?”
“裕哥哥注定有此一死,躲过了内乱,躲不过如今。”,长公主将头靠在了恩家耀的怀里,“沈家满门忠臣,竹儿也是无辜之人,你不如想办法,让皇帝对他们少些猜忌吧。”
“好。”,恩家耀捏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