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穿着成套的正式礼服,装点了最精致的饰品,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待皇帝。
“素商,长公主告病,朕今天不得不忙得迟了些,让你久等了。”,皇帝在一队侍卫的簇拥下来到寝殿,他让侍女和侍卫都退到门外站岗守候。
疲惫的皇帝平举起双臂,等待少女替自己脱去衣物。
可少女并未动作,只是行了一个十分标准而规矩的礼仪:“臣妾素商女,参见圣上,愿圣上百岁千秋,青史传名。”
皇帝勾起了嘴角,少女一向娇俏可爱,今天却突然一改往日的气质,竟端庄华贵起来,倒让他兴致突起,于是皇帝眯起眼睛走向少女:“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圣上……”,少女露出了一瞬间的、故意让皇帝捕捉到的委屈神情,又迅速恢复端庄的姿态,“圣上,臣妾今夜不愿侍寝。”
皇帝皱着眉头坐到了主人椅上:“为什么?你不舒服吗?”
少女深吸一口气:“臣妾今日读书,看到了楚庄王妻子樊姬的故事,楚庄王喜欢打猎玩,甚至抛下政事不管,樊姬贤能,屡屡劝谏,甚至自己戒食禽兽之肉,终于让楚庄王醒悟改过,最后成就一番霸业,历史上更是夸赞她【庄王卒以霸,樊姬与有力焉】,臣妾不愿圣上因频频来此,被世人误以为昏庸,臣妾虽然日夜期盼见到圣上,但臣妾不能这么自私,臣妾宁可和樊姬一样,被楚庄王笑称是【愚夫人】,也希望圣上清誉满载。”
少女越说越委屈,眼眶逐渐泛红,泪水饱溢,从她那精致如建模玩偶一般的脸颊上悄然滑落,勾勒着她完美的面部曲线。
皇帝爱怜不已,连忙走上前去将少女抱在怀中:“素商,你是不是听到别人说你什么不好的话了?还是其他宫妃嫉妒伤害你了?是朕不好,置你于众矢之的。”
少女像是再也忍耐不住一般,将脑袋蹭在皇帝的颈窝中小声地呜咽:“没有,没有人说臣妾的不是,臣妾是怕有人说圣上的不是,臣妾很想一直和圣上在一起,可臣妾怕自己的爱反而会误了圣上……臣妾没有其他妃子那样有权势的父母娘家,无法在前朝帮着圣上,便只能这样尽自己的一份力,希望圣上励精图治,万世流芳。”
皇帝不禁为之动容,他柔声安慰着少女:“朕知道你自幼孤苦,如今又远离母国来到异国他乡,偌大的谕洲就只有朕这么一个依靠,你本与世无争,今日有此想法,必定是扑上了全部的心意为朕考虑、为朕好……朕很欣慰,也很愧疚!”
少女抬起哭得梨花带雨的脸来,深情地凝望着皇帝的双眼:“那圣上能否成全臣妾的一番心意,今夜不如就回您自己的寝殿,或是去皇后那里?”
她双手抱住了皇帝的脸,想了一想又补充道:“不对,是臣妾欠考虑了,今夜圣上来了臣妾这里,若是早早离去或许会被人传什么身体上的不好,臣妾……就对外说是生理期不适,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原因不能侍寝,可否?”
“好,好。”,皇帝伸手拂去少女脸上的眼泪,“素商,那朕今夜就先去皇后寝殿歇息,不过你放心,朕的心里会一直想着你,等过几日那些虚妄的议论少了,朕就马上再来见你!”
少女欣喜地吻上皇帝的唇:“臣妾愿在梦中与圣上相会。”
“一定。”,皇帝满眼宠溺地轻抚着少女的头发,恋恋不舍地离去。
房门关闭,皇帝转头点开一个全息屏幕,拟了一个文件向贴身侍卫下令:“传朕旨意,晋美人素商女为婕妤,明日一早通知宗礼司、内务司,她的寝殿装饰、薪俸和一切生活待遇,务必按礼制打点妥当。”
“是!”,贴身侍卫恭敬地行礼,护送皇帝进入专人电梯,前往八十七层。
……
沈韶下巴都快惊掉了,她张着嘴僵硬了好一会儿:“您、您是说,这位叫素商女的妃子,一早就被晋为了婕妤,而她入殿至今才第十七天?!”
皇后闭着眼睛扶着额头,她看起来昨晚没睡好而且脑仁很疼:“……没错,还是皇帝亲自下达的旨意。”
沈韶都快要忍不住给她鼓掌了,这是什么坐火箭的升级速度?莫非她就是传说中的打工天才?奇迹打工人?
皇后叹了一口气,突然用手指了一下几上的一碟荷花酥:“韶韶,你尝尝这个。”
沈韶不知为何话题忽地转向,于是犹豫地用金镊夹拾起一块,放入自己的茶碟,再用手指隔着绸帕拿起尝了一口。
“你觉得如何?”,皇后用试探的眼神看向沈韶。
沈韶心说这荷花酥外形和口感都一绝,花瓣一般的酥皮千层绽放、白嫩透粉,栩栩如生,食之酥松香甜,甚至连糖度都很完美,达到传说中甜品评价的最高境界之“不甜”,仿佛风眠山庄宴东楼出品的正宗江南点心。
“臣觉得一般。”,沈韶启动情商版回答,据她所知,皇后不会厨艺,突然达到这个水平不可能,而且皇后和她关系好的几个妃子基本都是家中封地位于中部、靠近王城周边的贵族家庭出身,这种江南点心应该并非出自她们之手。
再结合上文在聊素商女,综合推断,这个东西应该是她做的。
皇后叹了一口气:“或许是因为你嫁入了江南夫家,对这种点心品位要求更高些,但就本宫来看,这荷花酥造型巧夺天工,味道更是无可挑剔。”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昨夜圣上先去了素商女那里,不知为何又转来了本宫这儿,别的不做,净打了一夜的呼噜,跟拆迁队似的,给本宫扰得没睡好。”
沈韶心说您二位莫非是真没感情了,老夫老妻觉得没意思,就纯睡觉?
“今天一大早,素商女让人给后宫所有妃子都送了一碟荷花酥,卖我一个人情到各个寝殿都宣称说圣上是欢喜地去了皇后寝殿,所以她昨夜有闲,特地亲自下厨做的,荷花是意为希望后宫一团和气之类的胡言歪理……”,皇后扶着额头恼火,“皇帝在我这儿早上刚一起来,就见到了新鲜出炉送到眼前的点心,一问送点心的侍女便知是素商女熬夜做的,而且还是合宫都有,皇帝吃了一个之后高兴得合不拢嘴,在我面前夸了她半个小时。”
沈韶心说这位妹妹好厉害,你不升职加薪谁升职加薪?
皇后烦躁地竟突然一拳锤烂一个荷花酥,把沈韶吓了一跳:“狗男人自己夸还不够,非要本宫陪着一起夸,问本宫素商女是不是哪哪都好,还说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无依无靠,大殿里又是盘根错节,后宫人心复杂,让本宫作为中宫一定要好好提携帮衬她,千万别让她受人欺负。”
皇后曲着手指手掌朝天骤然崩溃:“他这意思不就是说,只要这逼崽子受了委屈,就是本宫没护好吗?!”
沈韶心说这位婕妤娘娘,您要不开个班课?我感觉报名现场会门庭若市。
沈韶柔声劝着:“皇后娘娘,您也不用太焦虑,臣看谛听资料库里说,素商婕妤爱好读书,日常也是喜静不喜动,她天天宅着不和其他宫妃社交的话,应该也翻不出什么花来,不至于给您搞事情。”
皇后叹了一口气:“她最好是!本宫年轻的时候还会玩一玩,现在是真的很懒得搞这些,本宫都四十的人了,本来日子清闲地位稳固,就想教养教养自己的二儿一女,等着退休养老,莫名其妙出了这么个事儿,给本宫烦得更年期提前!”
沈韶心想由于谕洲继承权的律法重视血统和长幼秩序,严格遵守【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的传统,而且皇后自己有两个儿子,所以大部分的妃子都是一个打工混日子的心态——
反正自己的儿女最后只能是闲散王爷公主,顶多就在封地的好赖上争抢争抢,就算是内卷也有个头,所以反而一团和气,甚至互相分享育儿经验,偶尔也就是抢私教老师排课的时候使点小招数,个个沉迷鸡娃,在讨好皇帝方面压根没人在乎,除了个别父母是草根官员的妃子偶尔弄点花样帮衬娘家以外,这些普遍有贵族血统和高贵出身的女人们都傲得要死,对阿谀奉承之事嗤之以鼻。
但这个素商女,打破了原本集体摸鱼的工作氛围。
她莫名其妙把皇帝当成KpI疯狂薅点数上分,让皇帝看其他宫妃都嫌她们冷淡无趣,令人焦虑会不会由此及彼,也逐渐漠视她们的儿女,别到时候成年成家了之后,都给打发到税金没几个子儿的、荒郊野外的偏远封地去——未来皇帝过身后,太妃们就要跟着自己的儿女退休养老,她们可不想年纪大了反而要过“苦”日子。
皇后打开一个内务司抄送给她的财务报告,上面显示自从素商女入殿以来,后宫各个寝殿的支出逐渐拔高,变化的主要类目集中在美妆和服饰,支出占比竟有超过育儿用品和教学费用的趋势。
“这不是一个好的势头,后宫恐要被这小贱人扰得乌烟瘴气!”,皇后烦躁不堪,气得手里的茶都忘了喝。
沈韶从椅子上站起来向皇后行礼:“臣愿为皇后分忧,素商女入殿时间不长,并不认得臣,请求皇后允许臣扮作侍女,近距离接触观察此人,以获取更多细节和线索推断其目的,之后臣欲亲自赴往神佑国,调查素商女出身背景,必替皇后捉到她的狐狸尾巴,以护我谕洲政治清明!”
“好!”,皇后立刻点开一个全息屏幕,召唤内务司中管理侍女的赵总督,请她来帮沈韶置办一身行头,并且让沈韶作为临时人员调动,去素商女寝殿帮忙晋级婕妤之后的房间布置和礼制装饰采办。
……
大殿朝堂内站着沈千山和军事部部长公孙谋,二人面对皇帝恭敬地行礼,与镇国公一同向皇帝汇报他们出差雷斯亚尔钦的情况。
“诺瓦科锲的军事实力相比我国来说实在有限,臣认为只要调拨一些附近城邦的驻军一同前往,在原有的地面军事部署的基础上,搭配战斗飞船和国防导弹,此战必胜。”。公孙谋展示着他的作战计划图,上面还把当地贵族的名字划掉,意思是不让他做阵前统帅。
沈千山看到了作战计划,心说果然。
皇帝疑惑地问为什么明明诺瓦科锲水平不怎么样,光是当地驻军却不够,还要专门调拨大把兵力和武器,采用开支极大的绝对优势火力碾压战术?
“臣……还是让镇国公来说吧。”,公孙谋不好意思直接说封地贵族是个废物草包,不仅能力垃圾还很固执,想法天马行空,不肯听当地驻军长官的建议,非要自己瞎搞,公孙谋转手就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皮糙肉厚的尊贵国公来解释。
年逾七十的镇国公坐在椅子上,缓缓转过身子看向皇帝,一脸无奈地说道:“圣上,当地贵族的军事实战水平有限,毕竟我国近四十年一直对外采取和平策略……而且内战期间由于我们对边防松懈,诺瓦科锲实际上已经偷偷侵吞了西北边境的一小部分,雷斯亚尔钦是他们历史上的重要城邦,所以这一战需要特别重视,臣也赞同公孙部长的火力碾压战略,这样一来也比较保险。”
皇帝皱着眉看地图,他继任才第四年,而且前面第一年基本都在打内战,第二年开始则是在忙着处理各种内战期间遗留的问题,外加这家伙说实话没多贤能,政事一直靠今天告病不在场的长公主辅助(主导),自身对谕洲国境线的了解程度有限,他像是看到新闻一般惊讶:“啊?什么时候诺瓦科锲都吃到这个地方来了?”
沈千山心说西北的那一片的几个贵族估计一直提心吊胆呢,就等着被你责罚,结果都第四年了你都没发现他们丢了土地的事情,你这个皇帝某种意义上也挺牛的。
“岂有此理!”,皇帝突然上火,“诺瓦科锲一个弹丸小国,居然敢侵犯我国国境,这么一点土地都看不住,封在西北边境管理这些丢失土地的是哪个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