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轿跑飞驰在马路上,金属漆反射着太阳的光芒,绚丽地闪耀成精灵一般的银色闪电,敏捷而优雅地穿过信号灯控制的路口过弯,恩竹时不时感叹这确实是辆好车,驾驶感太棒了。
车辆缓缓减速,驶入邀请函上写着的活动地点,这是位于王城市区中环的一栋园林式酒店,据说花园的设计和打理均由从大殿退休的御花园园丁亲自操刀,位置上恰好离凶宅很近。
“勋爵大人,钥匙您交给我即可。”,车子在会场门口停下,恩竹把车钥匙递给了门童,一个侍者帮忙打开后备箱搬运食材,并询问沈韶是否有特别需要注意的储藏方式。
她心说干嘛问我?为什么默认做饭的是女人?
沈韶懒得和这人计较,只是示意了箱子里的两个制氧箱:“有一条鱼和一些虾需要活养,其他的正常存放即可,谢谢。”
同时也在入场的有同住在京安街道的邻居,他们大多数由司机开着豪华轿车接送,其中有贵族头衔的人还会带着一两个侍卫同行——他们不是继承封地的世子或领主,按制只能依照爵位高低,由宗礼司分配一至五名贴身侍卫。
至于国公这种本来就没有封地而且还居住在大殿中的特殊等级家族,其非国公爵位继承者则在获取次等头衔后,可以向宗礼司按需申请,分配到最高八名的随行皇家侍卫,再加上沈千山内阁之首的职位可分配的侍卫数量上限是六人,所以在沈千山和慎博郡主搬出政府大院回到沈府生活,且之前沈母还长住城内的时候,家里时常有十几号外人。
那会儿沈韶大概是十二岁的样子,在这之前她也经常被外公外婆派侍卫接进大殿里小住。
由于除去固定的贴身侍卫以外,非随行的府邸侍卫通常是轮值,外加沈韶未成年之前时常跟着外公出入大殿,舅舅袭爵后也邀请慎博郡主带着沈韶在大殿里住过一段时间,再加上沈韶平日也是去大殿上班,一来二去她基本上认识所有在大殿内外轮换的侍卫们。
这就导致了今天来的侍卫里难免有不少认识沈韶的人。
于是出现了十分令人尴尬的场面。
侍卫们比那些【非召不得进入大殿】的非核心圈层贵族们更早认出了沈韶,他们毕恭毕敬地向她行礼,并尊敬地称呼她为沈小姐。
沈韶脚趾抓地,但她表面上还是故作镇定,连忙颔首说免礼,并且主动和做出僭越操作的侍卫所供职的贵族寒暄:“恒鹏通伯爵、伯夫人,燕邵通子爵、子爵夫人,缙康通男爵、男爵夫人,刚搬到京安街道就听闻过各位的美名,平时我们二人工作繁忙,今日总算得空以一见。”
恩竹惊叹于沈韶的记忆力,有一说一她其实也从来没见过这几个家伙,只是调查的恩宅周边住户人际关系网时候看过照片和大致的信息,居然就全都认出来了。
三个不能继承封地的、用【通】字来和父兄区分的贵族被沈韶主动问候,受宠若惊地一愣,他们早就从社交圈子里打听到恩竹被赐婚沈家千金,只不过从来没有见过沈韶本人,刚才身后侍卫突然变成自动行礼机还把他们吓了一跳,但也由此得知眼前这位就是辅国公的亲外甥女。
“您实在是折煞我们了,沈……”,三个贵族和他们的妻子正要回礼,话在喉头突然噎住了,他们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称呼沈韶比较合适,她手指上的婚戒闪闪发光着提醒。
沈韶戳了一下恩竹的后腰,让他快点发动之前商量好的救场技能。
上校把手掌放在心口,向他们先行对贵族的礼仪:“初次见到各位爵爷和爵夫人,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各位,实在是失礼了。”
他微笑着牵起沈韶的手合在自己的掌心:“我想今天既然是轻松的邻里活动,晚辈有个不知是否合礼数的提议,不如各位就不要顾虑那些拘谨的头衔,按现在民间流行的方式,称我们两个作恩先生或恩上校以及沈夫人如何呢?”
“甚好甚好!”,这六个人立刻松了一口气,“二位,我们一起入场吧?”
八个人一起走入场馆,那位老远就注意到了门口的小骚动,并仰起笑脸迎上前来的,正是康渡侯世子康祈光的叔公、文化司副司长聂仕钧。
聂仕钧身形匀称,大约一七五左右,穿着一身墨绿色的精致西装,留着打理得十分整洁的白色一字胡,戴一副金丝圆框眼镜,满面笑起眼尾炸花的褶子。
“沈组长,恩上校!”,聂仕钧走上前来和两个人握手,“之前在大殿见过你们这对神仙眷侣,不知道二位青年才俊,对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可还有印象?”
“聂大人,托我妻子和舅母的福,否则晚辈何其幸运能被您记住。”,上校礼貌地回应着。
“聂伯伯您还是这么爱开玩笑。”,沈韶其实认识这个人,他和自己的一个姑姑丈夫家里是世交,小的时候有见过对方,“今天是周末,就不要用工作上的称呼了吧?压力好大。”
聂仕钧一脸【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的温柔表情:“那我便还是叫你乳名韶韶,可好呀?”
“那自然是最好了。”,沈韶微笑着看向聂仕钧身后的青年,“康渡侯世子大人,久仰。”
康祈光微笑着站在叔公身后,他性子温和安静,缓缓地向他们打招呼:“沈韶小姐,听桥声和家父还有叔公都时常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二位不必拘礼称我为世子大人的。”
“祈光大你两岁,和傅小姐是同年生的,你们互相称个小名就是啦!”,聂仕钧哈哈大笑,“我先去招呼其他老头和大叔,活动开始之前,你们几个年轻人就一起玩吧,不要拘束!”
礼貌地目送长辈聂仕钧离开后,康祈光才继续和恩竹以及沈韶说话:“二位初次见面,我叫康祈光,和朋友一样叫我小光就好了,相信桥声应该和你们提过我?”
“桥桥和我们说过,还说今晚的聚餐让我们带你一起去。”,沈韶也不想再端着,直接开聊,“其实我们父母辈大多都认识,只不过是康渡城有些远,外加你小时候也没有和桥桥她们一样在大殿上私教修习,而是在自家府里读书,所以平时没什么交集,我们也还不太了解你。”
她微笑着用手掌指了一下恩竹:“不过这不是问题,我丈夫和我认识之前跟大家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以后多一起交流玩耍就好啦,晚上的聚餐你也别紧张。”
康祈光舒了一口气,肩膀都松快着塌了一些:“那就好,我知道桥声和她的发小们感情很好,我和你们几个都不认识,生怕自己融不进去,晚上吃饭的时候要尴尬。”
恩竹看着康祈光的脸,虽然他知道这样有些不礼貌,但实在是难以忍住不侧目——康祈光的左半边脸虽然经过了整容修复,但因为被枪炮损毁得实在过于严重,还是能看出来一些不太平整的疤痕,而他的左眼球也因此整个摘除,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做工精良、难辨真假的义眼。
“恩、恩上校?”,康祈光注意到他正在观察自己的义眼,有些自卑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脸,“这、这个是假的眼球,还、还是能看出来吗?”
军官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的左眼摇了摇头:“不……完全看不出来。”
沈韶正要提醒恩竹别戳人家的伤口,他突然向康祈光行礼:“世子大人,下官有个不情之请!”
上校诚恳地向康祈光说道:“我知道这样确实太冒犯,但我实在是想问问您的眼球是在哪位工匠那里做的?雷斯亚尔钦一战,我手下的一个士兵和您一样,是一位为了国家和人民献出了自己的一切的英雄好汉,他在战争中受伤,不得不摘除了一只眼球,可是他的眼睛颜色有点特别,所以我苦苦替他询问,也没有在市面上找到能够以假乱真的义眼,还请您……”
康祈光一听,竟鼻子发酸眼眶泛红,他立刻点开手环要和对方加好友:“不冒犯!不冒犯!恩上校,我这就把我的工匠联系方式给你!”
“多谢世子大人!”,恩竹再次用力行礼,几乎把头磕到膝盖上,康祈光连忙将他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