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谈兴很浓,三人交谈也很融洽,不过大林知道,老人家并不是对自己这个陌生人或者山妹这个远得没边的“同族侄孙女”另眼相待,他只是需要听众,需要一个能与他说话的人。
只不过是让自己和山妹两个遇上了而已。
好在这老人家肚子里确实有东西,除了“岳井章”和陈将军的故事,还对岭尾村的风土人情、历史往事如数家珍,尤其讲起岭尾村当年修路的往事,作为曾经的参与者更是说得头头是道。
大林称赞道:“依拔,你说的可比刚才郑会计说得要详细得多了。”
老人笑着摆摆手:“小郑那个人我知道,修路那年他还在上初中,年纪小、身体差,干不了重活,就负责在村里和工地中间送饭、送水。那时候,村里人很团结,修路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出力,小孩子都来帮忙。”
大林点头附和:“郑会计也是这么说的;他说那时候老村长有威望,才能带着大家从无到有修出来一条机耕路,换别人恐怕就做不到了。”
“他是这么说的?”
“是啊!”
老人听了似乎很高兴,不停地点着头。
“都来到这儿了,不进去拜拜吗?陈将军很灵验的。”说话间,老人再一次邀请,仿佛他一番畅谈的主要目的就是引人进去参拜。
“好啊!”山妹从凳子上跳下,一蹦一跳又蹑手蹑脚地进了庙里;大林笑着跟了进去,看着她的背影,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将两种不同风格的脚步融合在一起的。
进门是一座石香炉,炉中余烟袅袅,插着三柱烧到一半的线香;越过香炉,要拾阶而上才能进入正堂。
迎面而来是一方神案,案上一个黑色金属香炉,案前地上一个黄色蒲团;一尊半人高的神祇塑像扎着弓步高踞莲花台,面白无须,银盔金甲,肩上挑着一根长绳,手柱长刀,对每一个进门的香客瞠目而视。神像两边有大片黄色布幔垂下,将正堂分隔成前后两个部分。
三人进来的时候,正有一个黑脸中年人在收拾桌上的供品;对方面无表情看了三人一眼就不再理睬,自顾自将一盘盘供品端去布幔后边。
老人解释道:“我还愿已经结束了,正叫人收拾;没关系,你们拜你们的。”
山妹拿捏着姿势往蒲团上一跪,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念念有词,看上去很是虔诚;可再看她嘴角挂笑,摇摇晃晃,到处透着嬉皮笑脸的模样,显然是打心底就没多当回事。
大林并没有跪拜的意思,往旁边一站,仔细打量了神像一番,只觉得从相貌到衣着,无不带着乡下作坊粗制滥造、千遍一律的风格;他好奇问道:“陈将军肩上这根绳子是纤绳吗?”
“对,这就是他带着我们两个老祖宗杀出重围时候的样子。”
说话间,山妹已经睁眼,伸手拿起神案上两块“卜子”往地上摔去。所谓“卜子”是永阳本地方言的发音,用处是信徒向神灵“提问”时获取神灵回应的工具。
说穿了,其实就是两块木片,木片两面分别刻做一平一弧两个不同形状,象征“阴阳”两面。摔到地上的时候,朝上的一面若是呈一阴一阳,就代表神灵说“是”;若是两面皆阴或两面皆阳,就代表神灵说“否”。
山妹这一下摔去,两个木片在地面上弹跳着,最后落成两个相同的平面朝上。
“唔……”
再来一次!
两个弧面……
再来!
“emmmmmmm……”山妹皱着巴掌大的小脸,腮帮子鼓起来了。
虽然从不拜神求佛,但是大林对这种事并不陌生,一看山妹连续三卜不成,立刻幸灾乐祸起来;“事不过三,看来你心不诚,人家陈将军不想搭理你。你刚才许的什么愿,问的什么呀?”
山妹气鼓鼓地转头瞪了一眼,突然俯下身抓起“卜子”合在手心,又连着摔了三次,结果次次不行。
这下连大林都感到不可思议了。
“你是不是装什么邪了?”
“你才撞邪呢!”山妹龇牙咧嘴。
老人笑呵呵地说:“在我们陈将军庙拜神求神是有规矩的,你可能是坏了规矩,所以陈将军不允。”
山妹讶然:“还有规矩,是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