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省有一句古话,叫“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讲的是当地方言种类繁多,风俗各异的地域特点。这个特点在永阳体现得尤其明显——比如岳口镇和桐口镇。
这两个镇虽然属于永阳辖区,但是当地说的却是莆仙地区的方言;而在市区一带,方言腔调却与省城相近。两种方言不能说毫无关联,只能说大相径庭,导致的结果就是大林根本听不懂岳口方言。
一旦岳口人说起本地话来,那腔调、口音乃至语速都别具一格,大林只能求着同属岳口人的山妹“翻译”。
大力推广普通话真是太有必要了!
“好像是有人打翻了什么东西,叔公在骂他笨手笨脚,在陈将军庙里都这么不小心,弄坏了会惹陈将军不高兴之类的。”山妹并没有逐字逐句翻译,而是发挥电视台编导的特长,对庙里老人家的话做了相当程度的精简和总结。
大林虽然听不懂本地话,但是他懂得数数啊;就老人家跟机关炮一样的语速,怎么可能只说了这么简单两三句话?
“里边那个到底是谁啊?”民兵队长的两只眼睛揉得通红,这会儿依然有些睁不开,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们没问名字,不过她认了叔公的。”大林玩笑地指着山妹说。
“噢……”章队长心不在焉地笑了一声,不知是不是因为眼睛的不适,让他行动不便的同时又坐立不安。
“林记者,章记者……”从刚才民兵队长走过来的方向传来另一个声音,是郑会计的。
“怎么啦?”距离太远,章队长的大嗓门正合适代替大林。
“依奎爸脚扭了,我要送他回村里;”郑会计边走边说,“不知道林记者你这边弄好了没有,要是还没弄好,我就先送老人家回去,让老章在这里陪你们;把他们送下去我再回来。”
大林忙道:“我们也完事了,就一起走吧。两辆摩托车够坐吧?”
“先挤一挤,一辆车带两个人,开慢点。”郑会计抬头看了看天色,不无担心地说,“感觉傍晚的时候会下雨,到时候路不好走。”
听这么一说,大林也担心起来。夏季的山区暴雨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下大了,来时的机耕路未必能撑得住。
“那就走吧!你们先去,我收拾一下器材。”
章队长揉着眼睛站起来,朝庙里看了看,只能看到布幔后晃动的人影;他踟躇片刻,最后还是跟上了郑会计的脚步,而大林只顾着收拾机器和三脚架,并未察觉他的神色变化。
等大林、山妹回到村口时,郑会计车上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个枯瘦如老树的陌生老人紧贴在郑会计背后,之前见过的木讷中年人则坐在最后方的车架上。
老人嘴里絮絮叨叨,似乎诉说着不满;郑会计时不时就不耐烦地打断他,时而说“岭尾地方这么高,李子当然比山下熟得晚,迟半个月有什么奇怪的”,时而又说“收李子的人前面几天在山下早就收够了,你家里就两棵树,这么一点点人家怎么会专门等你呢,你运下来也卖不上价”。
看到大林两人出来,郑会计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招呼两人上民兵队长的车;大林在前,山妹在后,机器背在背上,三脚架横在前边油箱上,坐定之后,两辆车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往山下驶去。
等再次看到水泥路的时候,山妹竟破天荒地朝她一向嫌弃的破皮卡车发出了欢呼,迫不及待就爬上了副驾驶座。依奎的父亲也被转移到车上,一行人顺顺当当下山回到村部。
迎接他们的是开完会回来的支书和村主任。
“你整天乱跑什么啊,现在脚崴了知道疼了?那两棵树结多少李子我都给你包了行不行?就照蜜饯厂的收购价,你摘多少我要多少,我亲自去给你运下来,行不行?”章主任说起话来仍是那副噼里啪啦的模样,像极了过年时鞭炮爆裂的声音。
“你买了做什么?”老人梗着脖子问。
“我在镇上开了土特产店,我买你的李子晒成李干,我就放在店里卖,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