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妹和糖片儿同时回过神来。
“啊,做梦?”
“对哦,原来是……”
声音尚在耳边缭绕,两人的身影就迅速模糊、虚化,比天上的烟雾消散得更快,一眨眼就不见了。
“嗯?”大林这番动作显然引起了“仓颉”的注意,一声带着疑惑的冷哼从天而降,空中所有的眼睛都聚焦于他身上;哪怕有了游野的胆量加持,大林仍不免心头惴惴。
“喂,你能搞定他的吧?”
“……”
“说话啊!”半天得不到回应,大林没忍住在心里骂出声来,“靠,不说一声就跑了。”
空中再次传来“仓颉”的声音,响亮却又空洞:“那两个小女子,怎么走了?”
“啊……她们有事,也听不懂那些文言。”大林抬头仰望焚字炉前的“仓颉”身影,一边艰难打着马虎眼,同时越发觉得自己天性诚实,不善说谎。
幸好,“仓颉”对此并不在意,反倒认可了大林的说辞;“女子无才便是德,她们不懂、不学才是循了正理。”
只这一句话,大林的神色立刻就变得古怪起来;刚才游野说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一听果然,那股子冬烘先生的味儿,当真是扑鼻而来。
造字作书的圣人仓颉,怎么可能是这副嘴脸?
想明白了这一条,大林的念头也越发清明;这个时候,许多一开始被忽略的细节也渐渐引起他的注意。
眼前这四眼仔虽然长着与神像一般模样,可身上穿的却是一身清代、民国文人才穿的长衫;可仓颉明明是传说中黄帝时代的人物,连神像造型都是身披兽皮麻衣,饰以鸟羽,怎么会穿着长衫走出来?
大林暗暗吐槽:也就是你脑袋上少了顶瓜皮小帽,后脑勺少了根猪尾巴,不然我早就发现不对劲了。只不过吐槽归吐槽,大林总算还记得游野的交待,装作不经意地挑起话头。
“仓颉先生,敢问您现身新安庄,究竟所为何来呢?难道是焚字炉的烟火把您召来的?”
四眼仔似乎尚未发现大林摆脱了瞳孔和文字的控制,他此刻昂着头,只将下巴和鼻孔对着人,朗声道:“敬惜字纸,是为学子正心意、明道理、重学问,让他们从启蒙之初就明白循圣人教化,实乃世间百代不易之正道……”
果然如游野所说的,大林只挑起个头,冬烘先生就开始滔滔不绝;各种车轱辘般的废话就在不知不觉中将时间一点点浪费掉。
大林听得昏昏欲睡,即将睡过去的时候,突然听到对方一声气沉丹田的喝问:“你觉得可是这般道理?”
“啊对对对,您说得对……”
大林近乎条件反射般开始鼓掌,那都是平时在单位里会开多了养成的习惯;只是这会儿他心里还在不停地抱怨游野怎么还不回来,又不得不继续勾动四眼仔的谈兴。
“我先前还觉得让小孩子爬石壁有些危险,却没想到其中蕴含这么重大的意义。本来还想着,不就是烧几张纸嘛,古时候新安庄里多得是仆役吓人,让他们代劳不就好了,小孩子一个不注意滑下来可怎么好?”
“胡说!”也不知大林哪句话触动了四眼仔的逆鳞,对方竟瞬间暴怒,“做学问的事,怎么能让他人代劳?再者说,学问、文字何等尊贵,怎么能叫仆役下人沾染?那些个泥腿子,不过是鞋底下烂泥一般的东西,他们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