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天翰外表豪放,却内心缜密。他既有冷秉的善思与铁腕,也有米雨真的聪慧与机敏。能让他说出“有趣”之事,瞬间勾起朱琳泽的好奇:
“愿闻其详,朕与你相识许久,听你说‘有趣’一词,还尚属首次。”
见朱琳泽兴致盎然,祖天翰也是精神一振,缓声道:
“去岁十一月,阿豹归返漳州府,欲召集故土族人徙居马尼拉,兼招纳若干下属。
彼时,与他同行者还有瓜达卢佩神父。
当其经行一处天主教堂时,惊见众多儒生将教堂围堵得严严实实。
数人入内,才知是一群儒生与当地神甫艾儒略展开了一场言辞激烈之辩论。
儒生们指斥艾儒略之西学乃欺世盗名之举,窃取汉学经典删减粉饰后便妄称西学独创。
与此同时,彼等也指出利玛窦进献于万历皇帝之《坤舆万国全图》并非源自西方,实乃抄袭三宝太监下西洋时所绘之图。”
中原大地蠢人不少,可这聪明人却也从来都不缺……朱琳泽忍不住内心感慨,略一思量,询问道:
“辩论应该去濠镜副主教区或者去京城找利玛窦,这样影响力才大,跑到漳州府这么小的地方辩论,能有何价值?”
祖天翰摇了摇头,笑道:
“陛下有所不知,此事内情颇为复杂。
其一,利玛窦已于二十余年前离世,而艾儒略与利玛窦关系匪浅,且参与绘制《坤舆万国全图》。
其二,艾儒略此人极善攀附权贵,借助高官之影响力传教。
他先是借利玛窦结识徐光启,得其助力,在松江府、扬州府一带传教。
而后又发展杨廷筠、李之藻两位官员入会,凭其影响力在杭州府传教。
最为关键的是,艾儒略攀附上了前内阁首府叶向高,即孙承宗、孙阁老的恩师,进而获得福建八闽传教之许可。
十余年间,他借叶阁老之名广纳名流,吸引众多高官入会,亦获大量捐赠,于福建共建大堂二十二座,小堂难以计数,受其洗礼入会者达万余人。”
听到这话,朱琳泽的脸色阴沉下来,追问道:
“辩论结果如何,这艾儒略现在何处?”
因去的儒生出示了诸多证据,艾儒略无从辩驳,最终只得夺门而逃,据传是返回了京城。”祖天翰答道,言及此处,他又笑了起来:
“当时教堂内的神甫、修士皆已逃离,整座教堂仅剩瓜达卢佩神父身着教士袍。
故而,那些儒生将瓜达卢佩神父视作艾儒略的同党,将其团团围住。
这些儒生性子急躁,不仅言辞激烈,更有甚者还动手伤人。
当时张豹可是带去了几十个随从,见状,当机立断将闹事的儒生悉数擒拿,随族人一同秘密送回了马尼拉。”
“这些儒生居然能发现西方传教士的剽窃之举,还能找出证据,有些本事。”朱琳泽评价了一句,顿了顿,有些不放心地确认道:
“那些儒生现在如何,可有伤到他们?”
“岛上正缺教书先生,自然是舍不得伤他们。”祖天翰回应,突然一愣,询问道:
“陛下,这西方传教士的剽窃之事为实?”
此时,在车厢后面聆听的袁有容按捺不住,她轻轻掀起车厢前的木窗,向前凑近,脆声道:
“自然是真的,我等在美洲擒获上百个接收典籍的西方‘窃贼’,他们的典籍乃是东方传教的神甫偷运过去的。”
“这些以后再说。”朱琳泽摆手打断,继续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