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野想到这里,倒吸一口凉气,心头却越来越火热。
接下来王野深居简出,却不是开始练武,而是写字翻书、誊抄整理。
董秋大抵和老爹这般相处惯了,也不多问,每日给他变着花样做好吃的,中间挑水、烧灶、打扫,都是自己来做。
两个人萍水相逢,但生活极有默契。虽在乡野,王野居然有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感觉。
没有凡尘俗世烦扰,王野更可以全神贯注在这部董家无名典上。
他忽视那些董天宝自己的心路历程,删繁就简,尝试着将无名书之中的武学部分,剥丝抽茧,以形成连贯流畅的一套武功。
这套武功,也就是董天宝想要创立而未能创立出来的武学。
这样一来,才能逃脱董家历代传人,高不成低不就的处境,真正挖掘董天宝当年与张君宝争雄的深奥武道境界。
也就是作为穿越者才能如此,终究能占据便宜,像是无名书之中叙述,旁人看了只会一头雾水,觉得这个董家先祖发了疯癫,根本无法产生任何重视。
也许连老董这些直系后代,恐怕也觉得老祖宗大吹法螺、臭不要脸。
王野穿越了三个月,除了练刀法、身法、军阵之类,也对武学有基础的了解。也真是内行外行一试便知,颠覆了以前许许多多的看法。
其中有一点,就是文武对立的刻板印象。似乎武夫莽撞,学者雅致,自古如此,成了一种惯例。
其实不然,武夫混迹生死之间,轻易不得动干戈,反而重视规矩,讲究体面,凡事退让三分。
古往今来一些个武将,哪怕死了儿子,形势比人强,也得和别人息事宁人,憋屈得很。
反倒是学者,真学进去,领悟大义名分,才真是刚强正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视生死如无物,动辄与人拼命。
如是这般,学武也是要研究字义、学习文化的。
尤其是许多深奥武学,结合佛禅悟道的道理,玄虚奥秘之至,使得一字理解之差,意义天差地别。
在古代有种说法叫“小学”,和诗书礼乐的“大学”对应,指的便是“训诂、字书、韵书”三者,也就是字义、字形、字音。
任何学者大家,都是小学精熟之后,再去穷究大学,这一点在武学上也是一样的道理。
用王野那个时代的话来说,一个人欲要深耕一处领域,首先便须学会用这个领域的术语。多读书,从来好事。
所以,如果不去研究这无名书之中的条理,光看表面,拿上了手便练习,领悟到的功夫也就只有老董那个层次。
这就是暴殄天物,老牛嚼牡丹,万万要不得了。
两日之后,王野终于将这门武功,从无名书四处散落的只言片语中整理出来,他的准备工作做到了位,对董天宝的武功领悟更深。
就王野看来,董天宝也的确是刚猛无俦的路子,锻体精深、超凡入圣,和当年的洪七公、现在的戚继光一个路子,只是孰高孰低,非他可以揣测。
从董天宝只言片语之中,王野知道这门武功名为《地狱四器四身四锻法》。
此法取自佛家《地藏本愿经》,经云地狱种种刑具,无非是铜,是铁,是石,是火,锻身法借此而喻。
初习此法,需入甚深观想,入诸地狱,受种种刑,历种种苦,得种种果。身遭火烧身烂,石砸肉糜,铁剁肢截,铜浇焦枯之苦。
初证一身,曰石身,身重,百千万亿,若须弥山。
后证一身,曰铁身,身坚,坚不可摧,至精深处虚空难灭。
复证一身,曰铜身,身轻,千百变化,不可思议,可化诸般神身,具神通变化。
最后证得,无量火身,无形无相,无穷无尽。
在董天宝自述之中,他的境界也不过达到铜身,自比于诸天神佛化身,又诩为金刚不坏、无漏真仙,已经由外而内,生出内家真气。
至于他尚未达到的无量火身,乃是想象当中的境界,料想就算比不上张三丰太极真武,也不会差得太多。
从此一观,王野也才知道,老董所以能面接飞针而不死,是一边锻炼了石身,一边锻炼了铁身之故,是以身重体坚,能有余力搏命一击。
无奈是他石身之练不足十一,铁身成就不够入门,两者掺杂、颠倒、错乱、混淆,这边捡了芝麻,那边丢了西瓜。
若非铜身、火身太过高深,他看不懂,只怕也不知死活修炼进去,那就更是天翻地覆,闹不停休。
老董既是这么练,只怕他往上的董家历代传人,也一般胡练瞎练。
万幸这神功本身十足高妙,就算错谬亦能稍得成就,等若从冰山上扣下来一角,对老董而言亦受用无穷。
王野甚至从董秋口中知道,他爹爹竟自认为“已大成了家传神功”,让他一时无语。
不过错有错着,董家历代传人心理预期极低,看了便是会了,会了便是大成,却也免了一场灾祸。
因为这本就是错路,再走远一些,才见着其中的弊端。
若老董携带着“祖先和张三丰争雄”的念头去修行,发现自己苦练十多二十年,不足与武当三年入门弟子同台较量。
到时候心理失衡,强求猛进,走火入魔,精神错乱,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通过这件事情,王野也警惕万分,武道之中果然是千分凶险万分难,细节处是魔鬼,行差踏错一步,叫人付出一辈子难以挽回。
所以他在做好了这些准备工作,也才要真正开始修炼。
……
当王野开始修炼这一门《地狱四器四身四锻法》同时。
一处不知名姓的地方,一座不知名姓的妓院。
包裹来的夜色被烛光驱散,一楼大厅亮如白昼,男男女女们的声音间杂交织,拥抱,狞笑,撒娇,酒水翻到桌上,汗水的味道和情欲的味道溶为一体。
纸醉金迷。
他挎着刀走进来,趾高气昂,鼻子翘得老高。老鸨走了过来招待人,语气不咸不淡,这是例行公事的敷衍,只因为他衣着朴素。
她一张面孔很有层次,眼睛在肥肉后,肥肉在脂粉后,脂粉在皱纹后。而眼睛、肥肉、脂粉和皱纹,都在搜寻着有钱人。
直到他将怀里的珠宝一件又一件地掏出来,光芒四射。左右女人皆侧目而来,男人则黯然失色。
“哎哟,大爷,我说今儿个一大早怎么见了只喜鹊,原来是贵客到临,给咱们家女儿开光驱邪……”
老鸨笑得花枝乱颤,他则淡定地要求最好的五个。这是让人惊异的胃口,可是有钱怎样都行,老鸨瞥了他裤裆一眼,便去安排。
他来到房间之中,大马金刀坐着,一个一个姑娘走进来又出去,里面不断传来他的声音:“换一批”“这个留下”“下一批”“有没有更好的”……
只有五个最合他口味的留下,一个个婀娜多姿站在眼前。
五个伺候一个,没恩主这样子玩过,最有资历的姑娘也不免不安和紧张,少了平日里在男女之事上的举重若轻进退有度。
他目光一扫,笑了,很满意地点点头:“好,很好。”
伸手拂袖,五个青楼女子应声而倒,都被点了穴道。他下了楼找到正招待别人的老鸨,珠宝还在她怀里揣着,鼓鼓囊囊,他走上去打了个招呼。
“哎哟,大爷,你怎么……”
他抽刀。刀光凉、轻、直,画出一笔收回刀鞘,整个过程凌厉而短促。老鸨的话没说完,她的喉咙被切开了,腥臭的鲜血冲天而出。
靠近的人骤然往外跌步,人群之中出现一个巨大的空间,所有人看向了他。
他在人们的惊呼之中哈哈大笑,一把抢回了所有珠宝,回到自己房间里,用麻袋一兜,扛着所有姑娘,推窗一跃,涌入夜色。
闭上眼睛在夜晚飞驰,风迎面吹过来,月照在他身上,背负女人,身上染血。自由自在。
他不是付不起钱的人,只是平生最喜三件事情:奸女人,刀砍人,施展轻功追风赶月。
而他现在为了女人而用刀砍人,马上因为砍死人而施展轻功逃走,逃到了安全地带就奸女人。做一切禁忌的事情,连天地都无法束缚自己。
已无数次经历,可每一次都和第一次一样让人兴奋。无法形容的快感洋溢在他每一寸肌肤血肉里面,他高吼,大叫,飞驰。身影在月光下凝固。
他当然就是田伯光。
这种感觉,就叫做“万里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