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有铁感觉像做了个梦,他浑身一颤,从床上猛然惊醒,顺手去摸他的“非凡大师”,想看看时间,可手刚伸到一半时他忽的怔住。
不对劲,“海思腾”床咋变成土炕了?
牛有铁微微抬头,欧式吊顶咋不见了,他只看到弧形的黄泥墙,被烟熏得黑漆漆的,从顶部垂下一串串像蜘蛛网一样的东西,絮絮落落,眼看就要掉到炕上。
窑,窑洞……
牛有铁本能的一闪,心里慌的一批,这是哪里?我发生了啥?
炕冷得像鬼脊背,牛有铁忍不住连打两个寒颤。
咋这么冷啊?这是冬天了吗?
牛有铁打量四周环境,他看到坑坑洼洼的黄泥地,黢黑的土灶台,破旧的手拉风箱,还有一股油烟混合着抹布发酵了的酸臭味道……这,这不是自己的家。
但牛有铁又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只是他还不敢确定,但心跳加速,令他不安。
他穿鞋往窑外走,很快,他看到了院子,周围都是黄泥墙,自己就像站在十几米深的大坑里,有种莫名的窒息感。
院子里盖着层厚厚的雪,时不时吹一阵风,刮到脸上像刀子割。
早晨,这是早晨……
逐渐适应环境后,牛有铁看到一个年轻女子正朝自己走来,对方捧一把干柴草,走的很急,柴草里还冒着烟,她嘴里有节奏地嚷着。
“走快点,走快点,火灭了,火灭了。”
她屁股后面跟着俩男孩,大的约5岁,小的约3岁,俩小人冻得鼻红脸青,却激动的像吃了蜜一样,抓着女人棉袄襟子,叽叽嘎嘎的笑个不停。
看到牛有铁走出窑,女人瞥了他一眼没有吱声。
院子另一头。
一个中年男人正忙着扫雪,看牛有铁走出窑,他就絮絮叨叨地嚷。
“牛有铁,你才睡起来呀?你还知道起来,喊你跟你大哥学木匠,你不肯,喊你学补锅,你也不肯,去湾川里打石头,你又嫌累,你偏要跟你二哥打猎,可打半天啥也打不到,跟你三哥一样,天天啥事都不谋,你不管我和你奶可以,可你俩娃……你不愁他们吃啥喝啥呀?
……你还欠一屁股贷款,眼看粮食又要断顿,你也不赶紧想想办法,人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让娃他妈天天给你剁手指呀?
我再强调一句,一个打渔的,一个打牲的,都不能发家,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牛有铁听的一阵恶寒,令他浑身不适。
这时一只大黑狗走进视野,它缓缓走到烟筒旁,往黄泥墙上舔了舔,然后直接啃下一块土来咀嚼。
它已经瘦脱了相,腰细的只剩下脊骨被一层黑皮包裹着,行动迟缓,咽下黄土来到牛有铁跟前卑怯地蹲下,病恹恹的,像随时要死去一样。
地院内空荡荡的,除了清瑟瑟的冰冷外,到处充斥着一股浓浓的牛屎味。
地院内有两孔窑,一孔东窑,一孔西窑。
东窑是睡人的,现已快坍塌,勉强用几根洋槐椽顶着,窑内盘着一个土炕,炕上坐着一个小脚老太,头盖一片黑头巾,不停地抹眼睛,炕旁边卧着一头大黄牛,安然地反刍着夜草,从鼻子里喷出的热气在空气中形成一股股白烟。
西窑是厨窑,做饭的,同时也能睡人。
牛有铁突然明白,但他不敢相信,这个家……嗯,穷的不敢想象,他僵在原地久久无语。
片刻后,牛有铁走到炕台,看向那裂成“人”字纹的老式台镜,一个二十来岁的英俊模样印在镜中。
至此,牛有铁终于确定自己是重生了,回到这个令他老年时代经常魂牵梦萦的麻油村老家。
这年牛有铁25岁,正是年轻力盛的时候,前世他酷爱打猎,跟着二哥练得一身好本事,可自从九六年《枪支管理办法》颁布之后,就再没碰过。
这时年轻女人轻叹一声,道:“娃他达,我这还有几分钱,你拿去买盒洋火吧,我不想再跑他婶家兑火了。”
她就是牛有铁媳妇赵菊兰,约20来岁,一米六五的个头,清瘦清瘦的,穿着臃肿的棉袄,上下都打有补丁,在她后脑勺上还扎着两根麻花辫,分别从肩膀搭过垂在胸膛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