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都活了几百岁,加起来都要近千岁的人如此闹腾,又是在正一峰上,简直匪夷所思。
松崖见这两人剑拔弩张,他一步跨出,人已站在了季乘风和容相中间。
他面朝着容相,脸色已是漆黑如墨,并没有给容相该有的体面。
若是平日,松崖该给的体面都是有的。
毕竟,这里有一位算一位,走到外面都是一方祖师爷级别的人物,徒子徒孙遍地。
便是那时候,容相的徒弟盛凌波在莲池住持面前丢脸,他其实也没有特别的去分说容相。
可这一次,他真的怒了。
“容相,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无故对同门动手,而且还在这正一殿之中,你是不把本座和诸位放在眼里了?”
容相天资高,虽然出生微寒些,但本身实力强,在宗门地位高。
实际上,他的辈分却不是最高的,同松崖掌门,季乘风等都是师兄弟的关系。
松崖平日要么叫容相师兄,要么叫一声星君,很少这般直呼其名,还带着明显的怒意和不满。
平日里,不提容相私下里如何,但他一方化神,仙风道骨,温文质朴是他给众人留下的刻板印象。
但,现在的容相好像撕开了一层面具,而里子却和外壳截然不同,让人侧目。
容相如此修为,自是知道自己的一切冲动易怒起因就是那黑莲。
如此越发的咽不下这口气。
他原本自觉已是将心中那点子不适压了下去,便是还有一些,对季乘风出手也发泄了些。
掌门兴师问罪,明摆着站在季乘风那边,他心中一股子邪火便如加了薪柴,一下子就窜了上来,压不住了。
“本座怎么了!掌门,本座刚刚说了,盛红衣的天象对本座产生了不好的影响,本座再此向她师父讨回公道难道不对吗?”
“你一来就不问因果,便问责于我,是欺我平日好说话么?”
“掌门如此偏心,又如何服众?!”
他声音有些尖锐的说出这些话,莫说松崖愣住了,甚至顿感陌生,这样张牙舞爪的容相,他当真还未见过。
周遭也是一片鸦雀无声,容相杠上季乘风已是让人觉得意外了,这还杠上掌门人了?
这如同楞头青一样的容相……真的是他吗?难道被夺舍了?
众人哗然了一瞬,又闭了嘴,没了声音。
正一殿,有一种尴尬又探究的气息在缓缓流淌。
松崖微愣过后,虽然也恼怒容相当面顶撞他,但容相这般明显的不对劲,他也看出来了。
他摆摆手,比起当面顶撞,他更关心自己的师兄弟们,他长吁一口气,声音已是缓和:
“容相,你冷静点儿,你到底怎么了?”
“不是我偏颇,而是你说的这种情况,还有待查证。”
“你说那天象之中的黑莲使你滋生了残虐之气,可在场诸人都有围观这一场天象,你问问还有谁有这种情况?”
松崖自己也是围观之人,并未觉察有容相说的那般情况。
而且,这天象都促使秀水峰几乎人人得了机缘,也并未有旁人说它不好,难道它就只针对容相么?
这本就不合理,加之容相师徒和乘风师徒本就有旧怨,很难不让人多想。
松崖掌门不觉得自己办这件事是偏颇的。
容相闭了闭眼,他刚刚将那些话说出来之时,他就后悔了。
这会子,心里那股子邪火也不知是被后悔冲淡了,还是随着他说话发泄了,他总算多了三分清醒。
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声音已是软了些:
“掌门赎罪,我确实状态不佳。”
“恕我先行告退。”
他站起身,没再看任何人,便要走了。
自然,他是不可能跟季乘风说什么的。
他笃定他现在的困境就是盛红衣搞出的事情。
他没把季乘风怎么样,算他运气好,又是在正一殿,有人护着!
季乘风却是突然开口:
“容相星君请留步。”
松崖霍然回头瞪了季乘风一眼,没做声,不过意思表达的很清晰:是怎么着,人家都走了,还想把人留住再打一架?
其他人到此都脸色未变,也没出声。
这一波又一波,此起彼伏的,不知是大家看麻木了,还是都身经百战,面上都是能端住的。
锐金峰的沉烽真君,粗犷的性子,平日同季乘风关系极好,此时也就两边看看,然后挠了下头,没做声。
他唤做沉烽,是他的师父对他的期许,就是要让他遇事沉着冷静,避免锋芒,不要毛躁惹事。
今天,他发现他终于学会了。
其实,非是他自己学会的,而是他不敢!
容相以前就独来独往,化神之后,更是不和师兄弟往来。
他自然也不爱往前凑,乘风么,好相处。
然,今日,这两人别看这会子都挺平静的,可两人身上都氤氲着一股子让人心生恐惧的气势。
他哪儿敢说话哟。
还是把自己全须全尾的藏好比较好。
容相目光如蛰伏的毒蛇,此时正张扬的吐着蛇信,挑衅又危险的盯着季乘风: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杀你?”
他的声音轻浅又危险。
季乘风拱了拱手:
“星君错言了,你我同门,并无生死大仇,哪儿来的生死大事?”
“乘风只是想说,星君若是确实因为天象问题,造成了什么不好后果,可随时来找乘风,只要有证据证明,乘风绝不推脱。”
“红衣是乘风的弟子,她如今在闭关,不可打扰,但她若是闯了祸事,自有我这个师父担着。”
容相讥诮了一句:
“你配得起么?”
说罢,一甩袖,正一殿再没有他的身影。
证据?
若是有证据,他还会同他多费口舌?
季秀水果然是个老奸巨猾的。
季乘风站在原处,目视对方走远,又对在场诸人道:
“此言对诸位都有效,若真是红衣的天象引来了诸位不适,乘风先在此为徒告罪,有事儿来秀水峰找乘风便是。”
说罢,他又拱了拱手,便告辞了。
松崖挥了挥手,让大家该散了就散了。
凌跃等到众人散尽才颇有些感叹道:
“乘风师叔真疼师妹啊,师父,容相师伯这情况,当真是师妹那天象造成的?”
松崖坐回了主位,手上端着一杯灵茶,慢慢的喝了下去。
茶有些凉了,不过上等灵茶,便是凉了,滋味也是绝佳的。
喝完茶,松崖才道:
“你啊,看事情还是太浅薄了。”
“何止是疼爱,你乘风师叔是在为你师妹正名呢,话说的很明白,有问题找季乘风没事儿,但要有证据,若是没证据,那就是泼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