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拂溪流边的芦苇丛,石滩间众人留下尚浅的足迹。队伍末尾,马背上凌楸左手握缰绳,右手翻看书籍。
众人淌过溪流,进入密林后凌楸将书收入怀里。阳光透过枝叶交错的缝隙洒下道道金辉。空气湿润,凌楸深吸口气,环顾面前的树木,最后视线落向不远处失文笙的背影。
“你觉得她怎么样?”凌楸低头看看身下的马,轻语,“把把关?我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救死扶伤和成家立业冲突?”凌楸抬头,失文笙正站在身边。
耳边蚊虫嗡鸣,邓勇回头望向队伍最后的两人,眉间紧锁,而后心中豁然开朗,“它俩不会搞上啦……”
……
林海荡漾,一片湖泊旁,众人稍作休整。里尔找到根倒塌的枯树干,取下腰侧的水袋喝水,拿出储物戒里的地图铺在枯树干上。“我们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失文笙走到地图旁。
里尔的手指沿地图上深灰的图案滑动,“有处谷地叫落岩,这个湖泊距离落岩不远,能在日落前赶到那,甚至用不了那么久,我们有大把时间。”
邓勇拍死眼前乱窜的蚊子,“快到午饭的点啦,就在这架锅怎么样?”失文笙看向杂草间卧坐休息的几人,“行吧,你们两个放哨。”抬手示意树下两个人。
凌楸将马牵往湖边,马俯下头喝水。凌楸喊道,“让伙计们歇歇吧,我放哨。”将马牵到一棵树下,凌楸只是把缰绳系到旁边一簇低矮的灌木里。
不时两声鸟叫,凌楸坐靠岩石,甲虫缓缓爬行于石缝中的青苔间。凌楸注意到远处走来的失文笙。“附近没什么野味,胡萝卜汤。”失文笙将木碗放在岩石上。
“见你翻了一路书。”失文笙说。凌楸合上书,“古史,从里尔那借来观摩观摩。”“还对这些感兴趣?”失文笙坐在他身边。凌楸看着她,“种族分争至今为各国心患,千万年也不过缓和成‘纷争’……不谈这些。”
湖岸边,邓勇与几人坐在草地里喝酒赌钱。骰子落到布毯上,邓勇望一眼失文笙离开的方向。俩家伙不会已经偷偷亲热上了吧……撑着树。邓勇暗自笑道。
“去方便方便。老子撒尿你大爷,猴急个屁!”邓勇起身走入树丛。沿湖溜达一段路,树阴覆盖湖岸,邓勇解开裤带,面向湖水。湖面一些地方漂荡许多水生植被,微风泛起层层涟漪,浮草轻游于绿水之中。
瞧瞧去?凌楸修为挺高,万一发现我……不过两个人……的时候,也没那么多心思。邓勇系好裤带,莞尔而笑。
仿佛蜂针蛰伤的感觉般,而后便是入骨之痛。没等邓勇做出任何动作,腿部一股蛮横的力道将自己拖入水中。湖水涌入鼻腔,眼前时而白浪溅舞,时而幽暗深寒,耳中躁静交替,邓勇被拖行于湖面间。
水生植被的根叶抽绕周身,但邓勇依旧被那道不明的力量往前拖行,藤茎拉扯着他的臂膀、脖颈,磨开皮肉,露出道道血痕。火辣的痛觉与刺骨的寒流在邓勇脑中混合——恐惧。
终于,邓勇停在一处浮草间,浑身缠满藤茎。强忍颤抖的呼吸,经验告诉邓勇,水里是妖兽,而且个头至少有自己体型的两倍。
试着挣脱束缚,邓勇发现这是白费力气后,左手便摸向腰间的长剑,他的右手被藤蔓牢牢捆住。费了一番功夫好在碰到了剑鞘,但,只有剑鞘。咚!咚咚!“……要死……”邓勇面色惨白。
众人见湖面一条白浪翻涌,浪后一道身影忽现。“老邓——!”几人看清那人的模样。所有人聚集岸边,齐望向湖中困于浮草间的邓勇。
凌楸与失文笙赶来。凌楸看向不远处树下的马,马不安地频频跺脚。“怎么回事?邓勇怎么会困在那?”失文笙皱眉道。“湖里有东西。”里尔对失文笙说:“先让所有人后撤。”
湖面间传来邓勇微弱的呻吟。众人不敢距离湖泊太近,失文笙靠树,一手提剑,低语,“为什么那东西不吃了邓勇?”“它……在引诱我们上钩。”里尔注视凌楸,“先前……你没发觉它的存在?”
几只小雀紧贴湖面追逐嬉戏,微风摇晃四岸树阴,蜻蜓落于浮草尖。“它非常……非常聪明……”凌楸望一眼众人,“如果我救不回邓勇,这里便没人能救他。别白白丢了性命,我死了,你们即刻离开。”
失文笙拉住凌楸,低声喝道,“没把握就别……”他靠向她,它们鼻尖相触,他退两步,“如果鄙人不归,有句话……你很漂亮,失文笙……”
……
静水的刃锋举到左手肘侧,凌楸单手握刀,膝间泛起淡淡的涟漪。炎刀系在了右腰下,这样凌楸能在半息内抽刀使出双龙。
浅滩内,湖水逐渐淹没凌楸的膝盖,水面一些植被缠绕他的脚腕。距离邓勇还有五十多米远,凌楸尽量放轻动作。湖中具体是妖兽还是其它东西,凌楸此时依旧毫无头绪,他感觉不到任何灵力或灵脉波动。
四处不远传来虫鸟的啼叫,轻风吹拂凌楸的面庞,好似一切祥和宁静。进入深水区,哗!凌楸一只脚踏上水面。
暗影游动于湖中,越来越近,越发宽广。“你……到底是什么……”凌楸看向脚下,神色愈加凝重。轰——!突如其来的气浪冲破湖面,形成一道参天水柱,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兴!迅速拔出炎刀,凌楸如风一般来回穿梭于水柱之间,两手握紧的长刀散发出白色刀气,自身躲闪不及的水柱一一斩断。与邓勇相隔三十米、二十五米、二十米……唔——!水下忽然传出阵阵飘渺深沉的幽鸣。
砰!一道水柱在凌楸身侧乍现,击中他的左肩。凌楸紧贴湖面滚动十几米远,炎刀飞舞半空,不停地旋转,最后落到岸上。“……哼……”凌楸踉跄地站起身,他的左手没了知觉,耷拉在胸前。道道水柱冲天而起,将凌楸困住。
“那……就来试试。”凌楸眼里溢出怒戾。指间、额角……全身的经脉清晰可见,静水上荡漾的白色刀气露出点点青光,“……银龙,森息……”静水拖行于湖面,奔踏白浪之间,凌楸的右手被绿色刀气包裹。
静水向前挥舞,百米绿色长龙破浪而出,轰——!哗——!水柱尽散,将刀单手入鞘,凌楸隔空一掌震碎不远处邓勇身旁缠绕的藤茎。轰——!身旁道道水柱再次涌现。
一手拉起邓勇,将他背上。耳后响起邓勇颤抖的话音,“你你……”凌楸一言不发,步伐游离于惊涛骇浪间。邓勇只觉得眼花缭乱,胃中翻腾。
“他们来了!”众人脸色无不惊骇。失文笙面孔涨红,怒喝,“快啊凌楸!凌楸——!”
……
邓勇浑身是伤,由两人搀扶,为了保住小命,他的右小腿被里尔截肢。凌楸的左手让根布带吊在胸前,没有十天半个月怕难以完全康复。
众人穿过密林,登上一处山脊,翻过这座山便能到达落岩。柔风荡游过耳下,凌楸右手牵马,回望夕阳。无际林海之中,南雁齐行,余晖洒在那片湖泊之间,散发出熠熠金色光晕……
……
“直至十七年后的今日,我依然不知那片湖泊下是何物。没错,我不明白湖底具体是什么生物或其它东西。但我了解一件事,他是一个怎样的刀客,我很庆幸、也很荣幸能够结识他。”
——《近史》里尔.安杰伊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