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斑虎逃走,朱由检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颓坐了下来。
方正化扑了出来,连滚带爬,来到他身边,担心主子,就要帮忙查看十一爷是伤势。
刚刚,朱由检动作太快,两个奴仆根本没时间反应。
马光年还趴在马上,也赶了过来,对于没能替主子效命,感到很歉意。
“十一爷,以后这些事,让奴才上就好了,你可别再轻易犯险。”
“就是,就是,让奴婢上就好了。”方正化跪在朱由检身边,都快急出眼泪。
朱由检摇摇头,他自己有分寸,刚刚机会出现在一瞬间,哪有时间发号施令。
他现在觉得很疲倦,面色苍白。
每次剧烈运动,胸口都觉得气闷无比,不断喘气。
另外一边的香琴,抱着孩儿,查看有无伤痕。
那孩儿被香琴抱在怀里,渐渐止了啼哭。
约莫四五岁的样子,身上没有伤痕,全耐穿得厚实,被花斑虎叼在嘴里,并没有受伤。
小儿饿极,张开小嘴就在香琴怀里找奶吃。
香琴小脸一红,立即将小儿还给老人。
老人接过小儿,带着大家给朱由检磕头谢恩。
朱由检面色微白,呼吸不匀,摆摆手,让大家不用客气。
随后让方正化帮忙看看孩他舅,死了没。
老者道:“老虎咬碎肩骨,还好没伤到经脉,休养几日就好。”
大家虎口脱险,都庆幸劫后余生。
老者姓张,这些都是他的家人或是徒弟。
张老班主和朱由检这般互道姓名,只知道他是朱家老爷,带随从在外捕猎。
朱由检坐了一会,调匀气息,站起来重新上马:
“走吧,这里危险。”
张老班主跟着朱由检等人,一起下山,在路上闲聊,朱由检才知道,张老班主他们是戏班,此次进京给宋老爷唱戏祝寿。
既然大家方向一致,邀约一起,有个照应。
大家找了一块带溪水的地方扎营,生起篝火。
戏班班主让侄儿生火造饭,米饭熟透,盛了米饭,先给朱家老爷几人送去。
朱由检几人也没推辞,接过米饭就吃。
戏班原也吃野菜充饥,米饭一般不舍得用。
大家吃饱饭,都围在篝火边。
张老班主带着儿子媳妇过来正式见礼。
张老班主两个儿子张大张二,媳妇姚氏桃氏,今日朱由检虎口救下的,正是小桃氏的儿子,那被咬碎肩骨的就是桃氏的二哥,桃钦友。
张二和小桃氏,给朱由检磕头:“愚夫/愚妇,拜见恩公。”
朱由检站起身来:
“快快请起。”
朱由检好奇地问道:“张老班主,你们唱什么戏?”
张老班主抱拳说道:“我们张家班原是唱秦腔,后来改唱昆曲,地方戏也会一点。”
此话一出,朱由检收起散漫的心境。
敢情这老者还是文化人啊,笑道:
“昆曲好啊,小时候,我常听爷爷唱。”
朱由检不由得回忆起小时候,伴随爷爷的温馨画面。
方正化暗自嘀咕,神宗皇帝朱翊钧什么时候会唱昆曲了?
“要不,来一段听听。”朱由检意犹未尽,如此说道。
张家班本来就是唱戏为生,吃饭的家伙,当然是拿得出手的。
于是叫来了家伙什,就在篝火前,拨弦弄笛。
张老班主:“私下里唱,咱就不添行头了。”
“无妨,不用装扮,随意唱一段就好。”
叫来戏班子的人,张老班主笛声先起,大媳妇琴声悠扬。
正是那《牡丹亭》选段,游园惊梦。
那张二亮了身段,踏步而唱:
“轻步来到石亭畔,目睹倩影花下眠。”
“幽香暗传,神欲醉,爱她貌更端,喜得接近天仙信有缘,惟望两心牵。”
唱罢,转圈。
小桃氏轻拢慢捻,款步在前,莺莺小口,歌声曼曼:
“看他十分面善,骤逢未免心惊颤。”
唱罢,二人相互插花转圈,站定,小桃氏以扇遮面。
张二挑开小桃氏的扇,唱:
“不必以香扇遮面,实在你风姿秀色,早已名传。”
“今天得见,令人意倒情癫。”
小桃氏云袖一翻(这里只有动作,没有服饰。)唱道:
“休得满口粗俗言,本是名门千金躯,岂可任你,意存妄念。”
唱罢,笛声琴声缓缓收尾。
朱由检闭目不言,香琴第一次看戏,竟深深入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