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雨其实并不是想去上海过什么年。自从母亲离世后,他便再也没有过过年了。他决定去上海,只是想能跟沈婷更近一些,方便见面。
“随你便,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沈婷的语气平淡如水,但内心的喜悦却掩饰不住。片刻后,她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目光微微一闪,“你订酒店了吗?”
“住你家啊。”汪雨理所当然地回道。
“当然不行了,你想什么呢。”沈婷的声音不由地提高了几个分贝。
沈婷不愿意让汪雨去她家住,并非因为家里没有地方,而是她感到心虚。毕竟,把汪雨带回家,无异于将自己的对象引见给家长,这让她感到不安。尽管作为大学生,谈个恋爱也算是正常的事,但对于沈婷而言,明目张胆地带着恋人回家,还是让她感到有些局促。毕竟,在老一辈眼里,这样的举动往往意味着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
“到时候就说我们是普通同学么。”汪雨猜出了沈婷的顾虑,继续说道,“我相信,咱姥姥姥爷心地善良,一定会收留我的。”
沈婷白了汪雨一眼,回道:“哪来的咱,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沈婷其实是希望汪雨能住她家的,这样不仅见面方面,还能省下不少开支。然而,现在他们都已经不是玩“过家家”的年纪了,以前,随便带个男孩子回家玩,家里人不会想太多。但如今,她要是带一个男生回家,家里人还能像以前那样认为只是一个普通的同学吗?
汪雨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让沈婷妥协了,她勉强同意了让他住在自己家里。两人下了火车直奔住处,走到门口的时候,沈婷却又开始打退堂鼓了,“还是去酒店吧?”
“别啊……”汪雨一边回着沈婷,一边按响了门铃,下一秒门就被打开了。
一个满头灰白的老妇人出现在门口,见到沈婷,立刻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拥抱,嘴里喃喃自语:“哎呦,我的小乖乖,你可算回来了。”
由于带着口音,汪雨对老人家的话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他确定这位应该就是沈婷的姥姥了,于是,他笑容满面地打起了招呼:“姥姥好。”
老人家这才注意到一旁的汪雨,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用南京普通话问道:“你是哪位?”
“我叫汪雨,是沈婷的同学。”汪雨乖巧地回道。
“婆婆,我……同学……东北的,来南京玩两天,”沈婷此时紧张得连说话都结巴了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小:“那个……能不能让他在我们家住两天?”
“好的呀,没问题的呀。”外婆推了推手边的行李,热情地招呼汪雨进屋。
沈婷没料到一切竟如此顺利,她心中的担忧似乎多余了,原来在外公外婆眼中,她始终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
“外公呢?”沈婷进屋后没看到外公的身影,便问道。
“去菜市场买菜了,一会儿回来。”外婆一边回答着沈婷,一边招呼着身边的汪雨,“来,孩子,快坐下?”
“那个,外婆,我从老家给您二老带了些特产,您尝尝。”汪雨刚坐下,又立刻站起身来,从行李中拿出几盒包装精致的礼品递给来外婆。
“哎哟哟,来就好了,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呀,真是的,乱花钱。”外婆接过礼物,脸上洋溢着慈爱的笑容,她上下瞅了眼汪雨,点了点头,赞许道,“这小孩,真懂事,个子又高,长得还好看。”
沈婷没想到汪雨竟然是有备而来的,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回哄老人家开心,这又是送礼物,又是一口一个“外婆”的,一举一动都让她的外婆笑容满面,心里满是欢喜。
就在他们整理行李箱的时候,外婆从外面搬进来一个形似圆锅的东西。插上电源后,这东西就开始发红发热了起来。沈婷伸手触摸,立刻感受到一阵温暖从手心传递开来。
沈婷好奇地瞥了眼新添的物品,忍不住问道:“咱家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东西?”
“还有一个呢,等晚上睡觉时,你们俩每人一个,放到房间里就不会那么冷了。”外婆微笑着回道,“你爸怕我们冷,特地买了这个。”
每当外婆提起孙继平,总是难掩满脸的喜悦,仿佛他的名字本身就是她生活中的一抹光亮。她在熟人面前,总是不遗余力地赞美这个女婿,说他人品好,又体贴又孝顺的。沈婷心中承认,孙继平的确配得上外婆的赞誉,他不仅一直在照顾她这个“拖油瓶”,还无怨无悔地帮忙照顾她的外公外婆。即便沈婷的母亲常年在外,孙继平依旧毫无怨言地付出着。
吃完饭的时候,孙继平如往常一样来到家里,他带来了沈婷喜爱的零食和一些家庭用品。沈婷照例喊了一声“爸”,两人有的没的闲聊了几句,便再没有了任何交流,这两年,他俩的对话是越来越少了。
十多年过去了,沈婷与这个所谓的“父亲”依旧保持着距离。在她的心里,孙继平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始终只是个外人——一个虽比陌生人更熟悉,却远不如家人亲近的存在,一个完完全全熟悉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