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子时三刻,夜幕低垂,闪闪星辰点缀着漆黑夜空,一轮弯月挂在天际,为大地投下淡淡银光。
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一片规模庞大的军营矗立在长阳亭外,其间如雷鼾声此起彼伏,正是长途跋涉一天,早已人困马疲的吕布及其部下。
正值万籁俱寂之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寂静,数名骑手披着皎洁月光,飞速奔驰在平坦的驿道上。
战马奔腾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十分突兀,很快便惊醒了营中负责守夜的卫兵,他们迅速爬起来,借着身旁瞭望塔的火光,将弓弩上弦,警惕的盯着下方几名不速之客。
几个骑手直奔营门而来,并在营门三十步外勒马停下。
负责守夜的司马高举火把,派兵向那几人喊话。
“来者何人?为何星夜闯我营寨?”
下方为首骑士滚鞍下马,独自小跑上前,在营门十步外抬头高喊:“在下下邳城中司马章诳,奉本郡曹国相之命,有紧要大事告知温侯!有曹国相亲笔书信在此!”
守夜司马见章诳来头不小,立刻让人透过木头栅栏,将书信要了过来。
但他不敢随意打扰吕布的美梦,于是便按照以往的经验,派人拿着信件去寻陈宫拿主意。
不出多时,陈宫身着单衣,手持拆封的书信匆匆走出,并直接让守夜司马放章诳入营。
陈宫引着章诳径往吕布大帐而去,并在路上忍不住问:“汝等来时,城中局势如何?曹国相与张益德兵力孰强孰弱?那张益德乃当世熊虎之将,又对其兄刘玄德忠心耿耿,岂会轻易放弃徐州?”
“在下出城之时,国相已在城中调兵遣将纠集亲信,而那张飞对此毫无知觉,仍在家中痛饮作乐。至于双方兵力,曹国相手中有五千丹阳精兵,而张飞身边,仅有能战之兵二千,余者皆不足为虑!那张飞即使再勇猛过人,兵力这般悬殊,也定难以济事!”
面对陈宫的询问,章诳想也不想直接作答,像是对此早有应对。
见章诳回答如此迅速,陈宫不由得放缓脚步,望着他似笑非笑道:“刘玄德将偌大徐州及其家眷,悉数托付于张益德之手,宫素闻曹国相与他生有间隙,今夜更欲同他兵戎相见,直拼个鱼死网破,你死我活,汝却说他彻夜饮酒,对曹国相私下调兵一事,浑然未觉?”
陈宫虽远在小沛,但对下邳城中人物关系的了解,却要远胜于近在咫尺的长阳亭长。
“这……那张飞不过一市井屠夫,之前行事散漫惯了,在下常听人说,他一日不饮酒便急的面红耳赤,如何能担当守城重任?刘玄德用他守城,自是所托非人!城中局势危急,先生还是速速引在下去拜见温侯吧!”章诳答非所问,信口胡诌,张飞此时到底在干嘛,他自然无从知晓。
之所以说张飞在喝大酒,不过是章诳自作聪明,想让陈宫尽快劝说吕布发兵,帮助曹豹攻打张飞的小小卑劣手段罢了。
“呵呵,即使张益德整日饮酒不顾正事,他身边那颍川陈长文,下邳陈文龙,无一不为当世俊杰,他们也皆是愚昧无知之辈?对眼皮下的要命之事毫不知情?”
章诳这点微末道行,岂能骗过老谋深算的陈宫,他可是玩弄人心的大行家,直接一眼洞穿了章诳的谎言。
“我……陈……”
章诳却没料到陈宫居然还有此一问,一时语塞,期期艾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见章诳露出马脚,陈宫呵呵一笑,向他和声宽慰:“汝不必紧张,待会儿见到温侯,依然如此诉说便是。个中不足,自然有我为汝帮衬。”
但陈宫并没有因此见怪章诳,章诳的话固然漏洞百出,但陈宫丝毫不怀疑他今夜过来的真实目的。
曹豹和张飞势如水火的关系,陈宫可是一清二楚。
来徐州一年,陈宫可一点也没闲着,下邳城中有他不少间谍,曹豹与张飞那些杂七杂八的恩怨,他是一清二楚。
陈宫能成为吕布帐下首席谋士,光凭着和吕布臭味相投可不够,这年头缺德的家伙可太多了,简直一抓一大把。
他身为一个谋士,自身的专业水平,也是相当强悍的。
章诳骗不过他,不代表骗不过别人。
只要吕布相信张飞会喝酒误事,那就够了。
毕竟这种愚蠢之事,他吕布自己从前也没少干。
虽然吕布近来总是满口仁义道德,但陈宫根本不信,吕布面对眼下不用耗费什么成本,就唾手可得的泼天富贵,还能忍得住不下手。
这年头,仁义道德能值几个钱?
在二人勾勾搭搭之间,呼呼大睡的吕布被陈宫差人唤醒。
吕布刚走出卧帐,还未从方才的美梦中回过神来,便听到陈宫充满兴奋的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