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河见她那边突然没了声音,牙龈都险些咬断了,冷哼道:“我与你说的,你放在心上,今晚哪里都别去了,就待在民宿,我准备了一个医疗队,只要不是乱力怪神之事,保你跟傅怀瑾没事。”
主要是保她没事,至于傅怀瑾就是附带的添头。
长歌:“知道了,多谢。”
宋星河声音顿了顿,沙哑了几分:“你我之间,无需言谢。”
长歌挂了电话,就见傅怀瑾已经替她擦好了药,亲了亲她的脸颊,说道:“我也是医生。”
言语中还挺骄傲。
长歌笑道:“医人不自医,还是得需要医疗队的。对了,晚上我们出去吃吧,今晚不用做饭。”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色已经深浓如墨。
傅怀瑾眼眸微亮,柔声说道:“好,都听你的。”
他喜欢她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原本晚上是准备亲自下厨,不过小雨那边漏了口风,所以今晚他就听她安排就好。
长歌:“我们上山去吧。”
她眼眸弯起,亲了亲他清俊的侧脸,说道:“我想上山看星星。”
傅怀瑾目光灼灼如热焰,伸手搂住她的细腰,低头回吻她。
等出门时,已经是7点多。
夏日里,山间的晚风习习,民宿内空无一人,也不知道都去了哪里,只有一辆花车停靠在民宿门口。
傅怀瑾看着这花车愣住了,回头问道:“这是你准备的?”
长歌点头,扬起下巴,笑道:“还入傅医生的眼吗?”
说是花车,其实是马车,马车是她从影视城借过来的,只是让小雨稍微装扮了一下,结果这小丫头在马车的四周都别上了玫瑰花,直接变成了玫瑰花车,唯有车上悬挂的兔儿灯,亮着幽幽的光芒。
如今这时代节奏太快,天上飞的,水里潜的,地上跑的,科技吊打前世,只是她犹爱前世那种慢且宁静的感觉,一辆马车从盛都到江南能慢悠悠地走上一个月。
昔年穆青衣带着她徒步上青山道观,为她续命,如今青山未改,她想与他一起再走一遍。
傅怀瑾上前摸着那匹雪白的骏马,眸光复杂,心底有无数的情绪翻滚而出,最后只低哑地说道:“是一匹好马,能日行千里,游历诸地。”
长歌:“那我们再上一次青山吧?”
傅怀瑾握住她的手,低哑说道:“好。”
雪白的骏马扬着马蹄,驾着马车,慢悠悠地上了山间的道路,很快就消失在山道上。
民宿的二楼露台上,远眺着马车消失在暮色里,宋星河胸口隐隐起伏,有些难受地回过头来,看着陆西泽,说道:“我们三人中,她选择的始终都是那个青衣落拓的布衣。”
一个没有功名,幼年时就抛弃了官宦子弟身份,离家远赴道观的人。
陆西泽看着空寂的深山,凤眼淡漠:“我知道,她一直活在一个桃花源一般的梦幻世界,这样的生活只有他能给,我们,给不了。”
他和宋星河,要权势有权势,要金钱有金钱,一直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那一类人,只是他们历经了沧桑,看清世间的利弊和残酷,早已不相信所谓的桃花源的生活。
然而傅怀瑾可以,他前世修道,后世行医,没有经历过皇权斗争,没有被权利倾轧,始终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所以历经沧桑的长歌,才会选择他的梧桐木栖身。
宋星河抿唇,自嘲地笑了笑:“出身皇族的人呐,竟然还保留着心底的那一方净土,不愧是她。”
天真可笑,却让人无端的羡慕,羡慕的泪流满面。
陆西泽开了一瓶红酒,慢条斯理地递给他,淡漠说道:“今晚的酒不限量,一瓶百万。”
宋星河:“你是抢钱吗?”
陆西泽对着酒瓶独自喝了一口,冷冷说道:“爱喝不喝。对你,就是这个价。”
宋星河:“……”
你小子狠。
两人开了红酒,连杯子都不用,坐在露台上对瓶吹,漫漫长夜,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他们要守到凌晨。
山道修的很是平缓,马车慢悠悠地上了半山腰的观景亭,也是山上唯一的一块视野开阔的平地。
长歌下车,就见原本荒凉的观景亭已经被布置的焕然一新,从山道到观景亭一路铺着红毯,满地的地灯和玫瑰花,全都最浓艳的色泽,在暮色和灯光下像是盛开在地狱的曼珠沙华。
这原本就是一条极为艰难的道路,是从万人尸骨中挣扎出来的路。
凉亭边的古树下挂满了花灯和福袋,悬挂的铃铛随风飘荡,清澈悦耳。凉亭里有她特意叮嘱的祈福木架,上面挂满了一个个香囊,里面都是她回忆的往事。
亭内的桌案上摆着她的古琴,若是有竹林的话,就像极了她梦里的生活。
傅怀瑾看着这一幕,声音有些暗哑,低声问道:“这些都是你准备的?”
长歌点头,拉着他的手,沿着幽幽的地灯一路走过去:“再等等,也许萤火虫就都出来了,亭子里燃着线香,应当是没有蚊虫的。”
傅怀瑾低低笑出声来:“长歌,这样的场景,是不是不该说蚊虫的事情?”
长歌抿唇笑:“体验感很重要,毕竟是我为你过的第一个生日。”
相识多年,历经数世,她竟然从未为他过过一次生辰。
“不过晚餐都是素食,今天是积福日,只吃素,傅医生可还满意?”
傅怀瑾目光深邃,声音比山间的晚风还要温柔:“满意的,这是我过的最有意义的一个生日。”
晚餐都是她自己做的,非常简单的水果沙拉,烤红薯,以及清水洗的小黄瓜和小番茄,不过水果品种众多,还有备好的茶叶和小炉子,也勉强可试。
山间凉爽犹如四月天。
傅怀瑾看着她的古琴,笑道:“有些像梦里的生活了。”
他煮茶,她弹琴,两人三餐四季,从春日到冬雪,是梦里才有的隐士生活。
傅怀瑾走到花架边,看着雕花木架上的悬挂的平安木牌和香囊,取出其中一个香囊福袋打开,里面是长歌亲笔写的花纸:“深山寂寞,年少的你和酒鬼师父误入废弃的道观,在月夜下翻出了破旧的铃铛,擦亮了它,那时,我想,这小郎君生的这般可爱,会是我等了多年的人吗?”
傅怀瑾握紧手中的香囊福袋,取出口袋里的钢笔,在花草纸后面写道:“是你等的那个人,你也是我寻了多年的那个人。”
他的字迹行云流水,犹如青鹤出山间,自带一股洒脱孤傲。
傅怀瑾眼圈有些潮湿,他从未想过,长歌不是无情,她只是习惯将心意藏在深不见底的地方,只是今夜,她却愿意与他分享那些藏了数世的点点滴滴。
傅怀瑾指尖有些发颤,去拿花架上的第二个香囊,打开,里面是桃花签,上面写道:“我始终记得你带我去青山道观的那一幕,漫天风雪,你孤身一人带着那柄碧玉小剑上山,风雪冰冻了你的面容,我却在想,要怎样的赤血才能融化这一山的雪,要怎样的深情才能回报这一世的守护?”
傅怀瑾薄唇溢出一丝的笑意,郑重其事地写道:“情字,无需回报。”
因为守护也是一种幸福。
他将这小小的香囊握在掌心,心口砰砰砰跳起来,感觉对方那样柔软地握住了他的心,生死皆在她的手上。
花纸上的字字句句,都让他热泪盈眶,情不能自己。
长歌见他眉眼低垂,清俊的面容在夜色下看不分明,没有上前去打扰,而是走到桌案前,指尖拨弄着琴弦,凭着心意随意地弹奏了一曲空灵的小调。
傅怀瑾平复着情绪,伸手去拿第三个香囊,像是偷吃蜜糖的少年,小心翼翼地剥开了外面的糖纸,吃着里面的蜜糖。
第三张是染着杏香的杏花纸:“我并非喜欢雨天,只是习惯了满身风雨的冰凉,你却从雨幕的尽头走过来,为我撑起一柄寻常的黄纸伞,那时,我并不知道你之于我的意义,以为只是生命中的过客,也不曾回头看你的面容是否被雨水打湿……”
后面没有写完,欲言又止,傅怀瑾微微一笑,知道她未写尽的话,她一贯是不相信人性,不相信情爱的,人心易变,谁又能保证一辈子的相守而又不相互厌倦。
他没有想那么多,也没有想那么长久,他只是心疼她,心悦她,想化解她满身的悲凉,让她知道,世事不都是苦,也有甜。他想爱她,到不能相爱的那一天。
傅怀瑾斟酌着,下笔写道:“那风雨并不冰寒。”
余下没有多言。
傅怀瑾去拆第四个香囊:“都说修大道,成圣儒,也许我便是你修道路上的劫,我很抱歉,却不惋惜,也不后悔。大道总是清冷的,红尘自有喧嚣和烟火气。我希望你不是孤身一人的,与我一样。”
太冷了。那道,和路。她感受过,所以自私地希望他大道走尽,留在红尘中。
傅怀瑾微微一笑,觉得她有些可爱,于是提笔写道:“那你要对我负责。”
他将回复好的花纸重新放进香囊里,挂在花架上,这些都是长歌的心意,他要一一回复,然后等她日后翻看,算是他们之间特殊的表白方式。
后面的香囊来不及翻看,电话就响了起来。
傅和玉和傅烟珠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小叔叔,你现在是不是跟长歌姐在一起?姐姐今天的生日会超级酷炫的,你们是在过二人世界吗?”
“傅烟珠,我的电话,你能不能让我先开口,OK?”
“我就是想问问长歌姐的情况嘛,小气鬼。”
两人在电话里叽叽喳喳犹如小麻雀一样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