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歌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羊皮小卷,认真地写下了“胡姬”二字。
风眠洲和林家兄妹见状,不禁侧目,问道:“明歌,这也要记在你的游记上吗?”
他们都知晓明歌最宝贝这本羊皮小卷,里面都是她所见所闻。
明歌合上羊皮小卷,说道:“我听闻胡姬命如草芥,在大夏朝可以随意买卖,而且地位比扬州瘦马还不如,只因为她们是别国女娘,因为国弱家贫,沦为玩物,上位者的陋习,本不该让这些无辜女娘来承担。
她们就如同我在话本子里看到的鲛人一样,鲛人因为天生美貌,歌喉动人,引来嫉妒和捕杀。我改变不了胡姬的命运,总要将这些记录下来,告诉我的族人。”
林家兄妹呆滞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人生来就有三六九等,这些胡姬因为是异族人,地位卑微,所以沦为权贵的玩物,他们早就接受了这种既定事实,从未想过改变胡姬的命运。
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权贵中的一员,改变胡姬的命运,等于剥夺他们与生俱来的权力。
风眠洲眼眸微深,淡淡说道:“这世上从未有真正的公平,胡姬命运悲惨,世家大族亦是如履薄冰,若不好好经营,倾覆不过是须臾的事情。我们要做的,就是克己复礼。”
“女娘和少家主说的都没错。”只见刚才在高台上翩翩起舞的胡姬上前来,行礼道:“多谢女娘能为胡姬说话,千金楼的胡姬都是自由身,这些年来,唯有千金楼给了胡姬一个安身之所。
少家主和诸位请随我上楼。”
明歌愣住,看向风眠洲,这胡姬竟然称呼他为少家主?
风眠洲:“千金楼是风家的产业。”
明歌:……
这是骂人骂到了正主面前吗?
林泽不可思议道:“月娘子,你竟然不知道吗?”
明歌:“我应该知道吗?”
她应该知道千金楼是风家的产业吗?可恶,难怪风家富可敌国!
明歌随着那胡姬上了四楼的雅间,一路走来,雅间内虽然有卖艺的胡姬,但是并无不堪入目的画面,这些前来的富商和世家子弟对胡姬都是欣赏居多,言行中并无轻辱之意。
明歌有些惊讶,盛京竟然是这样的吗?
林音儿见她一脸困惑,小声说道:“其实我在姑苏城的时候就听闻,盛京这几年盛行一个雅字,只因为风郎君当年在大相国寺和无苦大师论道,谈为人立世的根本,风郎君字字珠玑,引得万人空巷,后来盛京人都以风雅居士自居。
我们远在姑苏都听过他的清名。
而且风郎君还邀请了一百多位儒生一起修订了雅书,广为流传。雅书里面虽然没有提到改变胡姬这些人的命运,但是盛京的很多陋习都得到改善。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只是……”
想当初她在姑苏城为了抢一本雅书还跟郡守家的女娘大打出手,最后她抢到了雅书,和那些万千女娘一样,很是迷恋风眠洲。
那样风雅清俊的郎君,又是未来的家主,家族富可敌国,郎君人品贵重,风眠洲曾经在待嫁女娘心中排在首位,就连谢书都因为对他心生爱慕,想诛杀明歌呢。
只是林音儿见到风眠洲本人以后,才惊觉他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曾经万众瞩目的风雅郎君在南疆失踪之后,再归来身上多了冷冽的风霜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风眠洲对人依旧和善,但是眉眼间已经有了风家少家主的威严,他的温柔和耐心,全都给了明歌。
林音儿少女时期的梦想接二连三地破灭,终是看清楚,她喜欢的只是自己的梦想中的郎君罢了。
明歌听的惊叹道:“难道这就是学识改变命运吗?风眠洲,没有想到你竟然做了这样大功德的事情,你为何都没有跟我说过,还有那个雅书,可以送我一本吗?我想带回去收藏。”
她伸出手指,笑吟吟道:“我只要一本就好。”
风眠洲唇角微微扬起,低哑说道:“那都是年轻时做的张扬事情,那时候做事全凭一腔热血,若非有家族为我撑着,早就撞得头破血流了。”
明歌:“这可不是凭着一腔热血就能做到的事情,原来你人这样好捏。”
她笑弯了眼睛。
林泽震惊道:“月娘子,你真的不知道风郎君在九洲的盛世清名吗?那你是如何和他结伴同游的?”
明歌皱了皱可爱的鼻子,笑道:“大约是因为脸?”
众人隐隐笑出声来,就连带路的胡姬都轻轻笑了一声,这话没错,风眠洲的脸也是九洲出名的清俊帅气,当年大相国寺论道,大部分人就是冲着世家郎君的这张脸去的,说是万人空巷,一点也不过分。
胡姬微笑道:“少家主,女娘,雅间到了。”
众人进了雅间,没有点舞乐,点了一大桌子美食,点了一套茶,盛京的茶和泉城的茶又不同,在泉城的基础上又多出了两套茶,价格翻了两倍。
因少东家来了,胡姬上的茶自然是最高品格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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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歌吃着地道的盛京菜,见林泽喝了一点小酒,开始没大没小地拉着风眠洲吹牛,便找了个空隙溜出了雅间,在千金楼内闲逛。
千金楼越往上的雅间越贵,她所处的第四层已经是极贵,再往上就是顶层的小阁楼,据说鲜少对外开放。
明歌才走到三楼,就见一位戴着面纱的妩媚胡姬抱着琵琶侧身为她让道,错身而过时,低声说道:“女娘,有人在三楼的采菊阁等您。”
那胡姬说完,抱着琵琶袅袅地下楼去了。
明歌眼眸微深,沿着三楼的雅间,一间间地看去,看到了最里面的采菊阁。雅间外无人守卫,门口挂着休息的小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