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众人沉默,知道大长公主这般年岁了,还要长途跋涉地去南阳郡,自然不是为了看花花草草,吃当地的山鲜,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份连累到泉城和谢氏罢了。
六长老看着妻子,温柔笑道:“好,那你便辛苦一些,陪我和小草回家看看吧,正好小草要出嫁,还是要按照我们大月国的习俗来办的。”
六长老说着“咦”了一声:“你是出嫁还是招婿?”
大月国以女娘为尊,女娘是能招婿的,明歌当时就是招婿,听说那崔家郎君出身一般,竟然能娶到他们大月国的女娘,为何不招婿啊?
小草眨了眨眼睛,总不能告诉他们,她这刚签了婚书就签好了和离书,还签了主仆契书,这要还是招婿,那就未免太欺负人了。
她和崔玉壶现在是主仆的关系,所以还是出嫁吧,若是招婿,那岂不是假戏真做了?难不成将崔玉壶记在大月国的族谱上?
“是出嫁,崔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若是招婿的话,等于让他们家断后,估计崔家老爷子会直接气死吧,到时候喜事变丧事就不好了。”
小草淡淡说道:“再怎么说我也是上了谢氏族谱的世家小娘子,崔家全族都在泉城,等于全族性命都捏在谢氏手上,就算是出嫁,崔家也不敢欺负我的。”
六长老点头,是这个道理,这几年她当谢氏的掌家娘子,成熟稳重,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有时候连他都有些感慨,她当了二十年无忧无虑的小草,来中洲不过短短数载,就像个真正的世家贵女,什么都学会了,还反过来照顾他们,照顾泉城的百姓。
如果明歌看到了,会很欣慰吧。
大长老他们知晓,也会很高兴的。
“那还是太便宜崔家那小子了,他家到底是什么情况呀?怎么说娶就娶我们大月国的小娘子呢?”六长老这才回过味来,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他都没见过那个崔家郎君,怎么就能将他们宠着长大的小娘子拐走了呢?
大长公主见谢景焕脸色本就不好,再听他这么一说,表情都要绷不住了,轻轻拽了拽夫君,笑道:“别担心了,小草虽说是低嫁,但是崔家全族性命都捏在谢氏手中,甭管他家什么情况,也是翻不出风浪来的。景焕,你日后一定会为小草撑腰的吧?”
大长公主将话题转到谢景焕身上。
谢景焕直愣愣地点了点头:“自然,小草是谢氏的娘子,我断然不会让她被人欺负的。”
大长公主笑容微僵,还是死脑筋不开窍啊,这师徒俩还挺像。
“既然景焕这样说,那我们就不担心了。小草,女子出嫁是大事,你身边没有娘家长辈,我来帮你操办婚事吧。”
小草弯眼笑道:“那六长老必要怪我,让婶婶辛苦劳累了。我们大月国成亲很简单的,有赵嬷嬷帮我就行了。”
又不是嫁给所爱之人,所以成亲一切从简。
大长公主笑道:“好好好,但是嫁妆还是要备的,这些都是你日后傍身的底气。我便为你置办一份嫁妆吧。”
她这些年攒了不少银钱和珍宝,膝下又无子女,一直将小草当做自己的孩子,这些便留给小草吧,日后无论是风雨同行,还是世事沉浮,有了这些钱财都可保她一世富贵。
“这可以有。”六长老笑道。
小草弯眼笑道:“那就多谢六长老和婶婶了。”
谢景焕欲言又止,本该说他会出一份厚厚的嫁妆,但是他不愿意。他现在根本都不同意这一桩婚事,但是家里四个人,有三个人都同意了,他的意见好像就不重要了。
谢景焕黯然神伤地坐在原地,沉默不语。
小草看了看天色,见六长老和大长公主这边搞定了,起身告辞,返回谢府。
谢景焕也呆呆地起身,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上了马车,马车穿过深浓的夜色,消失在草庐巷子外。这一次,她没有回头,等他。
年轻的世家家主站在夜色里,第一次觉得夜色侵衣,遍体生寒。
*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第二天一早,小草起床时,赵嬷嬷就来禀告,泉城大街小巷都传遍了她和崔家郎君两情相悦的事情,如今算是满城轰动。
“消息都放出去了,想必铁甲卫也知晓了,很快九洲都会知晓。崔家郎君一大清早就过来了,如今正坐在前厅喝茶。”
小草还没有完全睡醒,迷迷糊糊地说道:“怎么有荷叶的香气?”
赵嬷嬷见她闭着眼睛打瞌睡,娇憨可爱的模样,低低笑道:“是院子里的荷花结了花苞,我见荷叶清香,便摘了一些回来放在屋子里。”
小草揉了揉眼睛,看向屋内的花瓶,果然插了好几瓶荷叶,满眼的翠绿清新,顿时笑道:“阿嬷真有巧思。”
赵嬷嬷见她今日心情极好,每次她心情好的时候,都会亲昵地叫她阿嬷。这样娇软爱撒娇的小娘子,硬是被逼到了世家掌家娘子的位置上,生生地压制住了多少天性?
“崔家郎君还在前厅,娘子今日要与他一起用早膳吗?”
小草点头,做戏做全套,既然铁甲卫还没走,那便要演的逼真一些。
“阿嬷,这两年还是当崔郎君是主君。”
这件事情只有赵嬷嬷一人知晓,所以对外人而言,崔玉壶就是她的夫君。
“好的,娘子。”赵嬷嬷瞬间明白,人前还是得敬着这位崔郎君。
赵嬷嬷派人去请崔家郎君过来用早膳,结果人没请到,说被家主请到东院去了。
东院内,崔玉壶看着面前叱咤九洲的谢氏家主,额头渐渐渗出冷汗来,有那么一瞬间感受到了刺骨的杀意。
九洲闻名的剑客,果然名不虚传,他只能强撑着不后退,不示弱,否则这场无形的对决,他便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