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狮卧在苏寒玄身侧,犀利的狮眼警惕地盯着四周,仪仗队伍平稳将将行进过半,却听远处一阵马蹄声响起,沉硬有序由远及近。
苏寒玄抬眸望去,只见迎面而来的是一位骑在马上的青年将领,身后跟着一群着整齐军装训练有素的骑兵,青年一身鲜衣战袍,银白兽面铠甲紧束在战袍上,神态高傲之中尽是不驯张扬,手持长枪随意一挥,直接拦在了铜辇的对面。
铜辇两侧未卷起的帷幔旁,雪狮匍匐而起,犀利的狮眼之中寒芒闪过,侧目望向苏寒玄,仿佛只要他一声令下,它便会扑向前方的阻行者。
苏寒玄挑眉,安抚般拍了拍雪狮的背,随即歪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望见舆内人不理外事的模样,那位为首的青年冷笑了声,握紧了手中的长枪,破风锋锐而出,直指苏寒玄眉心,只停在距眉心一寸的地方。
近卫见状神色一紧,立即拔刀上前,雪狮也从苏寒玄身侧起来,紧盯着那位青年,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原本静谧长街气氛更冷,道旁的亲卫面面相觑,皆不知出了何事。
道中双方僵持不下,正要大打出手,千钧一发之际,青年收回了手中的长枪,枪柄钝声压地,长枪直立在马侧。
“本将奉圣上之命,迎太子回朝。”青年微扬着下巴说完,带领一众人让开了道路。
四周的侍卫望向了苏寒玄,苏寒玄缓缓睁眼,抬手示意继续向前,斜挑的漆眸中俱是冷冽,不过是一个恍惚,便又恢复了满含笑意的样子,仿佛刚刚什么都未曾发生。
那位少将带领军队紧随其后,直至护送到皇宫太和门正门口,他忽的将令牌递给左边的副将,副将满目不解,可青年并未给他发问的机会,策马扬鞭,又往宣德街行去。
华序皇宫,太极宫,宦侍领事崔元带着两列宫女内侍侯在大殿前迎接,直到白衣胜雪的清绝公子在侍从随行下出现在视野内,崔元忙领着一众人迎上前。
“太子,今上正于千门殿等待。”
“等?”
苏寒玄言语中略有些好笑意味,“寥寥几年相别,父皇待我倒是和善慈爱不少。”
崔元低低垂头,夹在微妙气氛中间有如被万蚁啃噬,他不太好接话,又不好沉默不回,“太子,这……”
苏寒玄神情淡了下来,“劳崔公公代为向今上传个话,今日过场已走,儿臣也进了趟宫城,君臣之礼已尽,父子相见一事便搁置作罢,省得劳累今上强作慈父之戏。”
崔元愈发惶恐,哪里敢传这话,只好试探着铺了层台阶,“殿下一路奔波,委实辛苦,先回流云宫稍作休息也使得。”
苏寒玄脸色一沉,“本宫已非稚子,不便再居流云宫,东宫昔年在今上眼中既为虚设,我如今便也无意居宫宇长留,母后在时曾于宫外依太子规制建府,工期已完,我只于宫外之府另居,与今上相避为好,以免我再提母后失踪一事,又惹今上怒颜。”
听到苏寒玄拒居东宫,崔元擦了下冷汗,以这位太子在北疆所据之势,皇帝也需适当迁就他意,不能作寻常后嗣以待。
崔元心思急转,只好引来旁的事救自己于水火,“夜间便是中秋宫宴,殿下两处奔波岂不劳累?今日还是暂居宫城之内……”
他越说声音越低,逐渐细若蚊蚋,苏寒玄盯着他,并不给崔元迂回的机会,“既两处奔波劳累,那夜间的中秋宫宴,本宫便厚颜推拒了,想来父皇体恤,也不会多加怪罪。”
眼见着接连办砸了三件事,崔元几欲垂泪,还要再劝,却见苏寒玄已然甩袖离去。
旁边,一路跟随苏寒玄的两位白衣侍从含笑给了崔元一袋沉甸甸的银子,笑道:“劳烦公公将方才太子交代的话向今上转达。”
言罢,亦辞别离去。
崔元满心哀叹,硬着头皮回千门殿向苏栩回禀。
内殿围屏后,暖玉落子声清脆仿若在敲击魂灵,屏后之人言语清淡,“此事随他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