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顿时一滞。听声识人,有人已经认出是谁,不想惹事,纷纷把头低下,全当做没听见。
周佑宸凝眉看向那名说话的女子,这个女子穿的衣服比夏侯如月身上的富贵多了,也更气派,珠佩环响,那是寻常人用不起也不许用的物品,而且这名姑娘眉宇间带着一丝傲气,五官精致,但被那骄横的神情硬生生地让其美貌大打折扣。
许是感受到周佑宸锐利的眼神扫来,这名说话的姑娘一改方才轻视的语气,对着周佑宸毕恭毕敬道,“长公主,丹青院学生卢歆慧个人鄙见,还望长公主切莫往心里去。”
“也就是说,你认为这个姑娘有意学习戚夫人,是不自量力了?”
周佑宸双目一瞪,似有雷霆万钧之势。卢歆慧被看得浑身一抖,如秋风的落叶,抖如筛糠。
周佑宸见状轻笑,“话说回来,刚刚那位姑娘似乎还没有自我介绍,姑娘,你姓甚名谁?”
“工业铸造院学生李巧,见过长公主。”李巧这会儿倒是落落大方地和周佑宸自我介绍,面色镇定。
“原来是铸造院的,我看过你的资料,听胡夫子说过,你学得很快,要再接再厉。”周佑宸面色和善地夸耀了一番李巧。
李巧被说得小脸羞红,却也自信一笑,“学生聆听长公主的教诲,必会戒骄戒躁,再创佳绩。”
“好,这话说得我爱听。”周佑宸对工业铸造院的学生露出笑容,加以赞扬,这可叫在场的一些学生们惊愕失色了。
这些天,谁没有暗地里鄙薄过工业铸造院的学生粗鄙?尤其是被夸赞的李巧,她们也是隔三差五说上几句话刺一刺她,李巧外表乖顺,实际上是个好胜的性子,一逮着她们就要辩论一二,纵然她们身世远远好过李巧,李巧也浑然不怕,依旧争执不休。
原本她们以为铸造院的不成气候,孰知长公主这番熟络,莫非她们不知不觉中做了一件蠢事,得罪了长公主?
事到如今,她们也没有深刻检讨自己的错误,只是认为不应该为此得罪了周佑宸。
“除了李巧,我记得还有贺兰汐儿,是夏侯如月的表妹,对吧?”被点名的贺兰汐儿与夏侯如月主动出列,接过话茬表示她们的确是表姐妹。
贺兰汐儿双目明亮,侃侃而谈,对比起李巧字里行间的略微不自信,贺兰汐儿兴许是出身背景,也许是家学渊源,反而是自信从容多了。
周佑宸颔首,“很好,你们都在各自的领域有着各自的想法,这很好。不过,有些话我得说出来。卢歆慧,你刚刚好像十分瞧不起铸造院的学生,我说得可对?”
面对周佑宸的质问,卢歆慧不敢胡说八道,只好硬着头皮道,“是。”声音细若蚊蝇 。
“哼!”周佑宸这时候沉下脸来,十分愤怒,“博望书院为什么设立铸造院和水利院这些专门学习的学系,你们可知?”
所有人齐齐摇头,她们真弄不清楚长公主此举意在何处。
周佑宸接着道,“从原始社会再到三皇五帝,从夏商周再到秦统一六国,在此过程里,发生重大变革从而改变历史走向的,你们可知是什么?”
底下学生再度摇头 。
“是技术。”周佑宸扬声道,“从人类学会刀耕火种开始,再到从青铜器到铁器的过度演变,秦统一靠的是强大无比的铁骑,若无铁器的发现与改革,焉有今后的秦王朝?如今我们大雍,人才济济,可最缺的,也是技术上的变革。你们大多数人看不起工业铸造院的学生,觉得自己学的高贵,然而在我看来,这些工业铸造院的学生有朝一日能名垂青史,改变历史, 而你们,却未必有这种能力了。”话到最后,透着严肃与犀利。
话说得不留情面,有的人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煞是好看。
周佑宸再接再厉,“我很庆幸能听到你们有心学习的心声,同时也很生气,你们不管是学什么的,都该脚踏实地,谦虚谨慎,不料竟是如此浮躁庸俗。你们连大雍的税赋和大雍的律法都不熟悉,将来怎么就认为 比工业铸造院的学生厉害了?当官最忌讳不明 ,庸官比贪官更可恶。只懂得吟唱诗词歌赋,时不时悲春伤秋,对地方事务一窍不通,若想以此为百姓谋福祉,实在是想得太简单了,你们要学得太多了,工业铸造院的学生勤勤恳恳,以后也会是一名优秀的匠人, 你们能否当好官,那是未知数。”
这番话一说出来,很多人羞愧难当,继而低下了头。
周佑宸见此心里稍安,好歹知错能改,就怕她们执迷不悟,一错再错。
“人各有志 ,有的人想当工匠,也有的想造福一方,当父母官,这都很好,只要能为这个社会做出贡献,都是值得人尊敬的人。如若不然,那只是欺世盗名、一无是处的蠢人罢了,你们都不想当这样的人,对不对?”
周佑宸横扫了四周,目光炯炯,意有所指。
众人陷入沉思,久久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