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馆外下起了蒙蒙细雨,昏暗的灯光趁得夜色暧昧不清,年轻人的夜生活从一杯醉人的酒开始。
我们相对而坐,我喜爱烈酒,点一杯加了冰的伏特加,配上灯光下晶莹剔透的杯子,犹如钻石般耀眼。他喜欢清爽,点一杯调制的鸡尾酒。举杯而起,相视一笑,抿一口入喉,辣,苦,回甘,一路从舌头冲向肠胃深处,火辣辣缓解了一天的疲惫。
“想不到你挺能喝,不过我喜欢。以前我就像你一样,觉得生活热辣才有滋味,后来才发现难得平淡才是生活的底色。”他摇晃着酒杯慢慢说。
“年轻人就应该有年轻的味道,飞扬,放肆,上进,不甘,才开始体验人生,肯定认不得平淡两字是什么意义。”那时候的我确实如此。
“对,我喜欢这样年轻的滋味。所以我羡慕你,羡慕你的自由,过了这一个月,我就该回去我的牢笼了。”他的神情透出些许失落。
“什么牢笼?”我瞪大眼睛,十分疑惑被视为牢笼的是什么地方。但他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并没有回答。
舞台上的乐队唱着不知所云的民谣,双手拨动着吉他的琴弦,低头吟唱,仿佛捡起了生活里不堪的碎片和回忆里仅有的美好,抬头低吼,又像是找到未来的天地,慵懒地和巷子里的一只猫一起度过洒满阳光的午后,余生岁月安然无恙不起澜漪。温柔舒缓的节奏扫走了一天的疲惫,好想醉去温柔乡。一杯下肚有些醉意,他的脸上泛出了一点红晕,这时忽然想仔细看看他的样貌。清秀俊朗的轮廓,清晰的下颌线包裹着尖尖的下巴,两条黑色的眉毛硬朗有力,高高的鼻梁衬得整张脸十分立体,冒出一丝丝英气。
配上那一米八的身高。嗯?这不就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么,我这恋爱脑的基因怕是又犯了,不对不对,他就是一个路人而已。夜深了,外面的广场已经没什么人了,这场酒该散了,再吹吹江边的风吧,下次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意犹未尽呢!
刚到酒店门口,他约我明天一起去逛解放碑与洪崖洞。我想了片刻答应了。有个旅游搭子或许会有不一样的体验呢?
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碰面商量了一下今天的旅程:上午去渣滓洞,中午到解放碑吃个午饭下午皇商业街,晚上到洪崖洞去看看。其实有人商量的感觉还不错。
重庆“山城”的称号真是名不虚传,坐着轻轨来回穿梭,玻璃上快速交汇着的光影令人眼花缭乱,出站后跟着导航走了几段上上下下的楼梯,经过弯弯曲曲的小路才看到渣滓洞和白公馆景区的大门。买票时他拿出一张卡片却没有付门票钱,这时我才知道原来他是现役军人,可以免票,怪不得全身上下透出的气质英气硬朗。心里对他有了一丝敬佩。
从进入景区开始,他就充当起了向导,滔滔不绝地向我介绍了渣滓洞的来由,历史,涉及的文学作品,仿佛这些事是他亲身经历的一样。他不紧不慢地说:渣滓洞原来是个小煤窑,三面是山,一面是沟,树挡起来,位置很隐蔽,因为渣滓多煤少得名。后来国民党在这里设了监狱,我们眼前这个宽阔的院子就是外院,一般是他们办公问询的地方。对啊,作为一名军人,这些历史肯定是烙印在心里了。
从外院旁边的小路向里走一段狭窄的小路就到了内院。他继续说到:内院有男牢和女牢,犯人分开关押,你看这里还有标语“迷津无边,回头是岸”,当时咱们三百多英杰在这里被摧残的失了魂,丢了命。你从洞口往里看,这坑洼不平的墙上和地上摆满了各种刑具,是不是和电视剧里的审讯别无二致?怕不怕?据说老虎凳上的砖头叠到第三层的时候,腿咯嘣一声就断了。
听到这里,脑海里突然出现了无数的喊叫声,鲜红的血液顺着刑具流进了历史书里。只看这一些冰凉的铁疙瘩就如此震撼,真不能想像当年的前辈暗无天日生不如死时是多么绝望。耳边又传来他坚韧的嗓音:其实当时国民党撤退屠杀监狱时,有一小部分人逃脱了,其中就有《红岩》中的原型人物罗广斌和江姐。他们是幸运的。但是声名赫赫的杨虎城将军被刽子手杀害于此。你看这座白公馆关押了当时军统局认为级别高的重要的犯人,所以忘记历史就是背叛他们。
在他的介绍下,我低头不语,更多的是不知道用什么词汇来表达我的心情。沉重?肃穆?惭愧?不,任何词语都不足以表达这场灾难,任何句子都不能写尽先烈们经受的苦难,再多赞美都不能说出我们的敬佩尊敬。这片土地承载了太多道不完的故事,余生祖国若有难,我必挺身而出。
“嘿,别想太多了,他们给我们打下了这盛世,我们就替他们好好看看这美丽的世界。”他拍拍我的肩膀,看着他的脸,惊讶于他的博学和乐观。
“那当然。走吧,下一站,来重庆怎么能不安排上火锅呢?”背起行囊。去替先辈尝尝太平盛世的美味吧。
满大街都是火锅店,问了路边的大爷哪家好吃。一进门满是牛油的香味,沸腾的红锅翻滚着肉菜,再来一个油碟,简直是人间至味。我们吃的满头大汗,下次记得点微微辣。其实吃饭也是体力活。第一次觉得有人一起吃饭是一件美好的事。下午带着满身的火锅味逛了商业街,当然一片繁华,我们买了喜欢的纪念品,互相拍了好看的照片,是心花怒放的一下午。
傍晚的洪崖洞亮起了灯光。一圈圈金黄色的灯管围绕在建筑的边缘,勾勒出整片吊脚楼的轮廓。整片吊脚楼靠山崖而建,高13层,远远望去是一个整体,别有一番韵味。从楼梯爬到高处,如果选择的时间恰好,可以看到嘉陵夕照,一轮残阳嵌入江面,金光闪闪,红光满面,整座山城活了起来。再看近处的千厮门嘉陵江大桥横跨江面,钢筋铁骨,为两岸人民交通带来了便利。
看着旁边搭子的侧脸,眼前这一幕犹如梦境,有那么一刻不真实。并肩穿梭于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忽然想有一个肩膀能靠一下,有一双手能挽一下,有一双眼睛能凝视一下。
美好总是过的那么快。重庆这一程要结束了。翌日,他南下。我北上。
宴席会散,还好认识了你。希望可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