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球场上，即使可以像狂风一般席卷一切，曛也只扮演晓赤的绿叶。
晓赤垫步蓄力，纵身跳起，向着篮板，曛向着篮筐推送篮球，晓赤完成空中接力。
观众们发出一阵惊呼。
似乎只是转眼间，少年们已经接近成人身高，露出的手臂已经十分强健。
对手五个人却完全阻止不了眼前脸上还略带稚气的两人。
晓赤与曛又一次击掌庆祝。
曛负责控球，晓赤负责得分。单纯的战术，也阻止不了。
曛降低重心，轻描淡写地运球，只用最基础的技巧，却能摆脱一个又一个的防守，最终把球传到内线的晓赤手中。旁人可能看不出什么，可晓赤却能看出，曛是相当熟练的经验者，基本功极为优秀，看似平平无奇的动作，却协调十足，充满美感。究竟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不全力以赴呢？
似乎是看出了晓赤的疑惑，谁叫这家伙把疑惑都写到了脸上呢。这短短的几个月的相处，让晓赤已经不再习惯地隐藏情绪，喜形于色让之前面无表情和虚假的笑容都显得可爱。他会因此而感到高兴吗？这种问题就如同问雏鹰是否向往自由一般。他也曾在艺术的大门前见识过令人叹为观止的东西，那就更应该如此了，这样的顾虑根本不足挂齿，如果让他知道我想过这些，会被他嘲笑吧，但真想看看他会怎么嘲笑我呢。
曛故作睡眼惺忪，只想要糊弄过去。可是实在不凑巧，过于懒散的运球让早就满头大汗并且被激怒的对手找到机会，伸手掏球！
虽然不想使出全力，但也不想就这样狼狈地被断球，一不小心就使出了足够引起看客们欢呼的招数，如同浑然天成一般自然转身过人，本来只是想要躲避掏球，却直接过掉了防守者，篮筐在没有任何的保护下呈现在曛面前。
那片刻眼神中映照着的光芒让晓赤更加确信，可是也让他更加不明白，不全力以赴，在球场上还有什么乐趣。
曛摆脱掉了防守，眼神虽然专注，却依旧提不起干劲。他结束运球进入投篮动作，球应声出手，极为漂亮的动作，球已超常的高弧线向着篮筐砸去，所有人以为是一颗漂亮的进球，都张开嘴开始了欢呼，可是最后球却直直地，不偏不倚地砸在篮筐边沿上。
晓赤与别人都不同，站在篮下的对手都已经放弃防守，可是晓赤却察觉了球轨迹的异样，转而又看见曛意味深长的微笑，晓赤奋而挤到篮下，配合好球弹起的时机，高高跃起，完成补扣！
在随处可见的球场上，少有能够扣篮的人，更不用说是两个看上去就还没有结束发育的学生，体格更大，经验更丰富的大叔们一致的在这一球后彻底丧失了斗志。摇着头，挥着手回家去了。
尽情燃烧的晓赤还有些不尽兴，尽管在这凉爽的季节也让汗水浸湿了衣服。
对手都离场，两人只好尴尬地相视而笑。
曛坐在球场边的座椅上喝着水，晓赤继续投篮，即使是这样的出汗量，离感到疲惫还差得很远。学校里的军事化管理有着更加严苛的体力训练，这使得晓赤不知疲倦，也使得曛想要懒散地度过休息日。
曛闭上眼睛吹着凉风，远远地听着另一边的闹市中的声音。学校里的负担对于曛来说并算不了什么，所以自主练习占了大多数精力，坐在原地，什么也不做也是极佳的放松。而那些自主练习对于现在的晓赤来说还为时尚早，并且为晓赤以及未来的人选制定计划也十分消耗心力。但球场上的随意处理另有其他缘由。如果他想知道的话，就告诉他，如果他什么也不说，那我也什么都不说。
晃着腿，笑意浮现。
脚步声以及篮球落地声的停止，让曛睁开双眼。
晓赤换了一大口气，微笑着。
“你来陪我会儿吧，只是这样还是不够。”
他一定会来找我，即使不想出汗，也还是会迁就他。
“真是没办法......”
曛转换心情，猛地站起身，切换模式。
不再睡眼惺忪，不再绵软。曛接过球，晓赤悄悄观察曛的表情变化。
他仍然微笑，却像是再说，是你让我认真的，别抱怨哦，不是像是会这样说，而是，他一定会这么说吧。就让我见识一下吧，他一定是足够我倾尽全力来应对的对手。
晓赤退在三分线后。曛微微睁开眼，只是稍稍认真而已，脚步轻轻点击地面，放低重心，把球护在两腿之间，每一点点的移动都是在试探，只听见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却看不见动作上的明显变化，或许无法辨别其区别而疑惑的瞬间，就已经输掉了吧。
那一瞬间终究只是一瞬，可是在晓赤眼里，却十分漫长，说来可笑，少年之间的较量，怎么会像是剑术大师的决斗？可此刻在晓赤眼里就是如此，那是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能力所无法捉摸的东西，怎么会，怎么会如此让人捉摸不透，一定有与平常的三威胁不同的地方，可怎么也说不上来，是眼神吗？是略微向前的重心吗？乍一看会认为他一定是准备突破，且已经进入无法收回的姿态，却仍然会坚信投篮的威胁仍然没有消失吗？
只是恍惚之间，他在眼中已升起，他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既没有坚信自己一定能投进的自信，也没有会怀疑自己投失的失措，只有一注一往无前的光，在那光下，没有身为对手的自己，也没有已经出手的篮球，甚至没有这个球场，那光的末尾究竟是什么？要怎么做，怎么想，才能理解？
他已经身处绝对的高处，无论身上的肌肉此刻爆发出什么样的力量，也绝对赶不上，可此刻他还在上升，即使理性告诉自己还不能放弃，不能在与他的交锋落于绝对的下风，但双腿却已经完全放弃。
绝不是从未面对过真正的强者，绝不是从未身处绝境，但那鸿沟，此生从未见过。
晓赤放弃防守，眼神变得落寞，那藏在深处的些许侥幸，那一直好好保管的骄傲，荡然无存。
曛没有错过这一瞬间，他身处绝对高处，那一刻像是王座之上，俯瞰众生一般，他们都生的一模一样的平凡模样。果然是这样，即使是你，见到这样的我，仍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球应声入网，可惜两人都不再在乎篮球了。
他们都默契地不再说话，只是给彼此接受的时间。
......
“还是回去吧。”
曛先开口，可是他没看着晓赤。
接受与否都在于你，我不会去左右。就算因此而生出嫌隙，也......
“走吧！”
晓赤又展开笑颜，仿佛他并没有深受打击一般。
曛只是稍作迟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