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克先是喝完了自己的第三杯,然后将壮汉酒杯中的半杯倒到了自己的酒杯里,一饮而尽。
然后是第四杯,第五杯,第六杯.......
连续九杯入肚,达克终于感到有些晕眩便停了下来。
酒馆其他看客也从惊呼转为了沉默。达克再次掏出了一枚金币作为这些酒钱,便跟着老板去往了自己的房间,这次,诺拉也没有阻拦和刁难,所有在场的人还在回味着刚刚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杂物间里,老板简单用茅草和麻布铺了一张简略的床,虽然看着简陋但睡着倒还挺舒服。
达克关上了房门,隐约还能听到门外那热火朝天的讨论声,不过,天色已晚,酒客们也陆陆续续离开了,那热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直至安静。
达克脱下风衣当做被子,将单手剑放在了触手可及的位置,将黑色法典留在了自己手中,躺在茅草床上,看着窗外漫天的雪花,再回想起刚刚热闹,团结,友爱的酒馆,心中不免一酸,低声感慨着:
“异乡人是么...”
还记得自己在孤儿院的时候,也会被别人当做外乡人来对待,因为他的肤色和长相与当地截然不同。
有时候,达克真希望自己当时真的是一个小孩,而不是一个中年的灵魂活在一具小孩的肉体里,那么敏感,那么谨慎。当一个一无所知,无忧无虑的小孩可能就不会有那么多痛苦了吧。
达克他好像生来就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名字,在孤儿院只有被领养的人才能拥有名字,而他一直到离开孤儿院都没有被领养过。
二十年的时间,达克独自熬了过去。白天生活在孤儿院,晚上就得为这本诅咒的法典寻找食物。
还记得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虽然对面是一个可憎的异教徒,将混沌的腐化带给其他善良的人类,死不足惜。但他还是整整呕吐了一个夜晚。一边承受着生理上的反胃,一边忍受着法典里怪物无情的嘲笑。
达克时常问自己,这样艰难的活着有意义吗?
时至今日,达克已有了不少积蓄,按理来说,他本可以结束这样的生活,去尝试这个世界普通人的生活,但他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无法回到普通的生活中去了。
他和法典已经无法分开了,他们已经相互影响太久了。很多时候,即使法典并不饥渴,但达克的内心深处却会涌现出疯狂的想法。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到什么时候,也许明天他也会彻底疯狂,成为血肉与灵魂的傀儡。
但现在还不能这样,达克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他要摆脱这个诅咒,然后回家,回到那颗蓝星。
达克时常会想,为什么非得是他接受这样的命运。
想着这些问题,达克枕着棉花,躺在茅草床上,听着窗外的风雪声,渐渐进入了梦乡。
梦中,他仿佛回到了那个红色旗帜飘扬下的国度,他的家乡。湍急的车流,拥挤的人群,爱唠叨的父母,在那里虽然他要每天辛辛苦苦地去上班,领着微薄的工资,为着房子和车子发愁,但至少那里并不让人压抑,那里充满温情与欢笑。
可是,这一切回忆中的片段都在随着时间渐渐模糊起来,他已经孤独地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年了,虽然蓝星的记忆并没有模糊太多,但是那些昔日里最要好的朋友亲人的脸庞已经不在明亮了,似乎被时间蒙上了一层阴霾。
怪物,黑暗,血肉,填充着达克现在的记忆,平日里他用酒精和杀戮麻木自己,让他忘记自己到底有多想念过去的那个地方,他只感觉自己好像在逐渐坠入深渊。
也许当黑暗到来的时候,当他的灵魂放弃抵抗时,当他忘记前世的所有记忆时,他可能就不会再痛苦了吧。
呼啸的风声拍打着酒馆的窗户,达克半夜被惊醒,一摸脸颊,已经是满脸的泪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