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朝的衰败是因为人们丧失了礼乐,还是那丧失掉的礼乐已经腐朽不值得存在了。
齐鲁尊儒,秦晋尚法。诸子百家是顺应了诸侯国不同的需求应运而生,还是诸国不同的统治需要催生了诸子百家。那些同道同宗又背道而驰的理论派系,又会将这个世道带向何方。
他一直致力于因循那道,普救世人,却连自己的女儿都拯救不了。道法自然,众妙之门,却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能明白,谁人能够明白。
一夜无眠,夜再漫长也总会过去,天蒙蒙亮起,再微弱的光辉总会照透天际。
不管是不是个晴天,你知道太阳就在那儿。
羽丽也在这时,经历着天光透过窗子。
她不知道父亲身上背负着多少与这个世道的不合时宜,自己只是被无辜连累的一段小小插曲。很多事情在小孩子眼里只是黑或白,她再顽劣无畏,也知父亲说一不二,一种被至亲离弃的难过涌上心头,她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明明气话都是她自己说的。
直到,随着天光一丝一缕,一串悠悠歌声自窗缝点点流泻而来。
“汎彼柏舟,亦汎亦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羽丽站起,忙趴着窗子向外张望,无奈窗已钉起,墙档得严实。她只得在想象中望见不远处那一马一车,正缓缓向北门行进。
三哥哥端坐马上,背上剑光凛然,像他永远挺直的脊背,不屈的志向。
他半吟半唱着。
第一缕晨光洒在他脸上,应该会将他挺拔的鼻梁衬托得更为挺拔,苍白的肤色映衬得更加苍白。
“他就要经过我家了。”羽丽这样想着,一头撞上了关闭得紧紧的窗子,碰得一鼻子灰。本是各种离情别绪在心头,脸上竟还泛着花痴的笑容。羽丽甩甩脑袋,用心听着她最爱听的声音,那清冷干净的,仿佛在她耳边悠悠念着的他的声音: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他停滞了一下,马蹄声也停了下来,好像就停在她家门口,她的心跳也似乎停了一下。
“非儿,什么事?”车里妇人的声音。
“母亲,我们正路过一个友人门口,孩儿略有感慨。”
车内妇人声音柔婉:“是不是常听你提起的羽丽?这名字倒是别致,只听说她惯于偷盗,四处惹祸,屡教不改,哎,你该做的也都做了,她便自求多福吧。”
羽丽刚听三哥哥常提起自己,正自开心,没想到后半句这样噎人,叉腰瞪眼撸起袖子就又要去和邻人算账。
“是的,母亲。孩儿曾听过一句话:‘虽深陷泥沼,若想望云端,便可达云端‘,孩儿想赠予她共勉。”韩非朗声道。
妇人微微一笑:“希望她能明白就好。”
羽丽知道这话虽是三哥哥和母亲的对话,却一定是说给她听的。